胡世军
立夏前后,故乡的风一吹,刺梨花便开了。山间、路旁,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像从天空坠落的火把,倏地点燃了乡村。
刺梨花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乡野姑娘。别的花儿争着在早春绽放,唯她偏要等到春意阑珊时才姗姗来迟,仿佛这场盛开与春天毫无瓜葛。可你若以为她薄情,那便错了——她是在酝酿一场送别春天的盛宴。
看啊,蜂蝶在花间起舞,那是她编排的圆舞曲;听啊,鸟虫在枝头鸣唱,那是她谱写的送春谣。平日里沉寂的山野,忽然就活了起来。上学的小女孩驻足,摘一朵别在鬓角,顿时成了画中人。那粉白的花瓣衬着稚嫩的脸庞,连晨光都温柔了几分。
年少时,上学路旁的刺梨总会给我带来惊喜。昨日还不见花苞,今晨却已开得忘乎所以。淡红的花盏缀满露珠,清香随风浮动,让人不觉精神一振。邻家小妹常摘了花戴在发间,欢欢喜喜地转圈。那时我便想,将来定要在刺梨花开时娶心爱的姑娘,为她簪上最艳的那朵。可惜后来成婚于异乡,终是错过花期,这个念想便成了心底柔软的遗憾。
这些年漂泊在外,见过无数奇花异卉,却再未遇见刺梨。后来才知,她只肯生在云贵川的山水间,尤爱我的家乡黔西故土。原来这花儿也恋家啊!自抽芽至凋零,它一生依恋故园,将乡愁化作甘蜜,为游子指引归途。
夏天来了又去,不知故乡的刺梨可曾开放?那些火把般的花朵,是否依然照亮着归人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