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泽霖
一、数字技术物化体系中的文学生产关系异化
在数字资本主义生产模式下,网络文学创作已演变为非物质劳动的新型样态。智能移动终端的普遍化使文学生产资料完成从物质载体向数据流的形态转换,基于云架构的分布式存储技术构建起文学作品的数字化在场方式,而深度学习算法的介入则彻底改写了传统文学传播的拓扑结构。此类技术物化体系催生出平台中心主义的文学生产关系——文学网站作为数字资本的人格化载体,通过构建虚拟全景敞视监狱,将创意劳动者的主体性消解为可量化的数字劳动单元。
区块链技术与智能合约的耦合发展,使文化价值的计量与分配呈现出泰勒主义特征。实时数据仪表盘将创作活动转化为可视化的劳动绩效指标,打赏机制的即时反馈回路构建起情感劳动的资本化通道。去中心化的金融化技术装置不仅加速了文化剩余价值的流通速率,还将读者的快感体验纳入资本增值体系。技术中介的辩证性在此显现,既解除了物理时空对文学生产力的束缚,又通过算法全景监控实现了对创作自由的隐性剥夺。
推荐算法的资本主义应用形成了数据殖民的新型剥削形态。协同过滤算法通过偏好建模将文化消费异化为数据再生产环节。新型算法治理方式重构了文学生产的价值评估体系,迫使创作者在艺术自律与算法他律的张力场中陷入存在论困境,导致网络文学出现符号通胀与意义贫困的悖反现象。
二、认知资本主义体制下的价值流通机制异变
网络文学平台的资本积累呈现出明显的空间修复与时间压缩双重特征。从章节订阅制到全版权开发,从粉丝经济到IP证券化,资本通过时空矩阵的弹性重组不断开辟超额利润的攫取通道。这种逐利导向的时空政治策略导致文学生产资料加速向平台寡头集中,形成基于数据垄断的数字封建制结构——平台凭借算法与数据霸权掌控内容分发,以流量赋权机制对创作者实施“注意力剥削”,最终实现对文化生产全链条绝对剩余价值的掠夺。
剩余价值分配体系呈现出拓扑学意义上的层级分化。平台企业通过著作权让渡协议占有数字绝对地租,基于用户黏性的流量分配机制形成数字级差地租,而大数据预测模型则衍生出认知垄断地租。创作者群体内部发生价值分配的量子化跃迁,头部作者借助符号资本积累实现文化权力的垄断,长尾创作者则在零工经济模式下陷入数字贫困的再生产循环。
文化资本的金融化趋势催化了价值实现的虚拟化危机。文学IP的估值模型脱离使用价值基础,版权证券化衍生出文化期货交易市场。虚拟资本膨胀导致文化生产与价值实现的时空断裂,催生出脱离内容本体的符号增值游戏,使网络文学面临德里达式“延异”困境——文本意义在无限衍指中不断消解。
三、数字文学生产方式的矛盾运动
网络文学商品化进程引发的劳动异化,本质上是资本逻辑对文学生产领域价值形式的深度重构。当创作活动被纳入数字资本的价值增殖体系,作家的主体性实践便遭受三重异化:其一,劳动对象异化为脱离创作本体的数据符号,文本的审美价值被解构为可量化流通的“阅读时长”“付费转化率”等抽象指标;其二,劳动过程异化为算法规训下的标准化生产,创作自由屈从于平台流量分配机制的隐性操控,导致德勒兹所指的“控制社会”中主体性的碎片化;其三,劳动成果异化为平台资本的文化剩余价值来源,创作者与作品的价值关联被数字物象所遮蔽,陷入卢卡奇所批判的“物化意识”困境。这种异化机制的深化,使得网络文学创作从哈贝马斯意义上的“交往行为”退化为工具理性主导的“策略行为”,文学本体论价值在数据主义的重压下逐渐式微。
文化消费主体的异化再生产,构成了数字文学生产关系矛盾的镜像维度。当读者通过付费行为参与价值分配时,其身份也发生了三重辩证转换:作为文化消费者,他们通过经济资本兑换文化符号资本;作为数据生产者,其阅读轨迹被平台转化为算法优化的生产资料;作为情感劳动者,其互动行为被纳入数字资本的情感价值增殖链。深度审美体验让位于即时快感满足,文学接受的反思性维度被算法推荐的同质化内容吞噬。平台资本通过神经资本主义操控技术,将读者的欲望结构编码为可预测的数据模型,最终完成对文化消费主体的数字化规训。
数字文学生产力的解放要求与资本增殖逻辑的固有局限之间,形成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根本矛盾。创作工具民主化本应激发文化生产力的大众化释放,但平台资本的垄断性架构却将这种潜能转化为相对剩余价值剥削的新源泉。以新质生产力为代表的高新技术社会化应用的进步趋势,正在为突破资本逻辑的体制性束缚积累物质条件,指向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终极关怀——在消灭数字异化的革命性实践中,实现“自由个性”的全面解放。
(作者单位:河北衡水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