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矫畅

我出生在乌鲁木齐,这里是我生存的家园,对它的情感自然十分特殊。在接触摄影不太长的经历中,我曾不止一次冒出这样的念头:在镜头面前,将这座家园表述出来。
去年夏天,我在雅玛里克山拍了一组摄取作品。在那个无奈的时间点,我把镜头面对远处博格达峰的方向。其实,美未必是完美无瑕的。正如任何都市都有缺陷一样,边城当然不会十全十美,但我自己的降生地,对其瑕疵往往忽略不计。故将此次午拍作黑白处理,心想就当给“母亲”作个体检、拍个胸片吧。在镜头面前,一丛丛的钢筋水泥扑面而来,远方的博格达峰在默默凝视,似乎对这一区块形成某种暗示抑或某种呼应。
黑白处理把繁杂的色彩化繁为简,让我们对城市的肌理和脉络一目了然。目光所及,高楼布满毛细血管,大树像小草,人群似蝼蚁,火车一如地龙穿行,色彩单一改变了我们的想象。是的,单纯的铅灰色,呈现出另一种奇妙。
这样说来,想想黑白摄影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没错,与彩色摄影相比它会损失一些展现,而是更多通过调理色调来描述形状、质地和轮廓,从而表现自己的创作意图,毫无疑问这需要经验积累。在后期处理上,我运用“减淡”和“加深”方法解决色调差异,加深山林,减淡楼群,平衡画面空间的色调与重量,对改善这幅片子的质量起到一定效果。我给这组作品取名《边城的脉络》。
事实是我对这组作品并不十分满意,于是在另一个合适的机会,我又来到雅山。边城的太阳还未落尽,光线适宜。此时看脚下这片城市是另一番景色,夕阳给城市添了几分暖意。为体现这座城市的长条形特点,我采用接片手法,以给读者留下“群体”“前行”“希望”等等印象,因此取名《理想之城》。
两组作品牵扯到色彩元素,色彩是个有趣的话题。每一种颜色是由亮度、色相和饱和度属性决定的。它和色调一样,不同色彩对于吸引注意力具有不同潜在效能。而《理想之城》夕阳下楼群的橙色,与蓝色天空下的一抹橙色互为照应,传递出一种暖意,给读者一种带温度的视觉效果。
我的摄影作品《灵犀》在新疆第二十二届摄影艺术作品展获奖之后,有人曾让我说说心得,我想这或许是意外收获。
2023年3月,我随影友去达坂城采风。边城3月,乍暖还寒。我们本来是冲黄渠梁村夏牧场的一座石头房子去的,结果寒冷中大家空手而归。也许是老天爷的眷顾,返程河道上出现一道“石门”。开始我没太在意,也没感觉它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有两块岩石矗立在那里罢了。
可就在穿“门”而过的霎那间,我似乎隐隐约约有所感觉。我觉得应该停下来试试自己的眼力。事实是很多时候对一些景物,我们往往是不经意间错失了。我们习惯了一味向前走,不肯花心思多观察一下,多换个角度以期实现另外的视觉结果。说不定,两块石头背后,存有我们没发现的亮点呢。是的,这两块石头使我想起莎士比亚那句名言:“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这回我要静下心来仔细看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我退回来,走了一圈,从不同角度仔细打量。对高处的一段渐渐有点感觉。两块亿万年前的巨石仿佛蓦然复活了,像两位老人在喁喁私语,又似久别的恋人在互道衷情、诉说过往。或者说,它什么都不像,任凭读者猜想,即使答案千差万别也无关紧要。
那一刻我有点激动,随之摁下快门。在后期处理上,为增加岁月的沧桑感,我特意选择黑白效果;为突出拍摄主体的视觉重量,我有意大幅留白,最终呈显出有别于传统理念的表述语境。也算是见山不是山,相看两不厌吧。
我还以为对拍摄题材不必过于刻意,至少不必受其约束。在我眼里,一座城市的脉络与两块石头没有孰轻孰重,也不觉得哪个更特殊哪个更平淡。反倒以为光影效果千变万化,每一平淡事物都有其特殊性,也同样潜含非凡特质,就看摄影者能否有所发现了。
这或许是我从镜头里,看边城脉络和两块石头留下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