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毅
罗站长是官方称谓,平时大家都叫他老罗。老罗是我的前同事,我在老家县里的政府部门工作的时候,他和我在同一栋大楼办公,后来我们到了温州“打工锻炼”,又在同一家企业共事七八年之久,就是名副其实的同事了。
我们的“打工锻炼”,与一般意义上的打工不同。一般打工就是打工,挣到钱就是目的。我们却不一样,我们来打工主要是学习人家沿海地区的先进经验,准备回去大显身手的。按照当时的政策规定,我们是“编制保留,级别保留”,打工头两年基本工资照发的。所以,我们比一般打工者多了一份使命,就是对来自同县的基层务工人员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还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家乡引进的项目。领导也想得周到,在打工人员密集的地方成立了党团组织,我是驻温州地区团总支书记,老罗是副书记。我们一起召集支委学习,一起走访打工老乡,一起帮助工伤人员维权,还一起发动过为家乡水灾的募捐活动。
老罗天性爱闯敢干,脑筋转得比较快。打工的同时,他尝试过开饭店,事后他说没赚到什么钱,就是想亲口尝尝“苹果是不是甜的”。打工几年后,索性离职不干了,“不是工资不高,不是环境不好,只是不想一辈子打工,我想有一份自己的事业。”这是他的“离职宣言”。出去后,他先后开过文化公司、网络公司。我却一直在企业待着。
老罗从企业离职后,各自忙碌的我们很少有机会见面,关于他的现状,都是听朋友谈起,偶尔也会在同乡们组织的聚会上匆匆一见。因为人多事多,也只是简单聊上几句,不清楚他的“事业”发展得如何。
直到有一天,县里来了通知,要求某月某日前回去报到,重新安排工作,逾期不回,作自动离职处理。这时我们都已年逾半百,因为诸多原因,我不得不选择了留下,而且为不给组织添麻烦,主动递交了离职申请,从此如断线的风筝,重重地落在异乡的土地上。老罗则听从召唤,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归程,从他畅游多年的“海”里回到了体制的“岸”上。真不知道他哪来那种无牵无挂,说走就走、说回就回的勇气。
老罗回到家乡,先被安排到学校编校报,再调到文化部门编县刊。在全国性的脱贫攻坚突击战中,被派驻乡村冲锋陷阵。而当这一世纪工程告一段落后,他又被派往当年的打工地浙江,负责本县劳务输出人员的协调服务。
重返浙江后,老罗与我同样见面不多。好在有微信,时常从朋友圈中看到,他每天匆匆忙忙,无论风里雨里,不是在帮助老乡处理纠纷,就是在去处理纠纷的路上。我在他的一份总结中看到:“2019年至今,累计为本县外出务工人员处理各类纠纷500多件,进行政策法律咨询数千次,帮助拿回被拖欠工资、工伤赔偿、交通事故赔偿近1000万元。”
据他说,县里财政紧张,给驻外机构的拨付有限,他经常私车公用,开着自家的车奔赴数百里为老乡们解决问题。有时到了饭点,正为讨薪发愁的老乡们一脸无奈,他只好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暂时讨不到薪的老乡有困难,他还给他们支付返程的车费。
我问他,这个站长在行政体系内算什么级别。他说不知道,没问过,给他下的红头文件上也没打个括号注明一下。“都这把年纪了,不计较什么级,不和他人争功利,能尽力帮助到老乡们就好!”
和年轻的时候相比,越发感觉到老罗的低调。我也认同这样的低调,其实我也比以前低调了很多。所以,我要郑重地介绍,这个老罗,这个罗站长,大名罗仕斌,现任贵州省罗甸县驻温州工作站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