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8月02日 星期三 国内统一刊号:CN51—0098     中国•企业家日报

一场游戏一场梦 ———谈《霸王别姬》

来源:企业家日报 作者:


■ 程浩


    人生是什么?人的命运是什么?人面对宿命应该抱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人生就是一场游戏,一场青天白日的“梦”。

    读完香港女作家李碧华的《霸王别姬》,心中不由涌起这样的感受。

    程蝶衣(小豆子)为了糊口,由母亲带着到戏班子投师。当老师傅细看时,却发现他是“六指”。这当然不行,命运已经注定了他的异常。可是,当母亲咬牙用菜刀切下他那根多余的指头时,赫然是对命运的第一次有意识地反抗。既然多了一个指头,切下不就行了吗?宿命既可怕又不可怕,只要你有勇气、有胆量去捅破那张纸,你的命运就会是另一番天地。这一点我十分佩服他的母亲,我们活在当世的许多人,可能都没有这份勇气和胆魄。

    一入梨园,便为戏子。戏子是什么?记得郑智化有一首歌《落泪的戏子》中唱道:“戏子啊戏子,忘了自己的名字。纵然演过千般角色,都是别人的故事……”在旧社会,戏子就是被侮辱、被欺凌的对象,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角儿”!小说中有这么一幅场景体现了程蝶衣对“戏子”命运的反抗与屈服。老师傅教他唱:“我本是女娇娃,又不是男儿郎。”他常常唱成:“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娃。”为这不知挨了多少打。可见,他内心深处始终是自己而不是别人,不甘于戏子的命运而进行的潜意识的反抗。直到有一次,关系到戏班子的生存时他又唱错了,惹得平时对他最好的大师哥(段小楼)也用烟嘴猛捅他的嘴,一直捅到满嘴鲜血时,他才意识到一切都晚了,自己的命运早已在入戏班子那刻就决定了。所以,他才真的屈服了,唱对了那一句“我本是女娇娃,又不是男儿郎”,挽救了戏班子和自己。

    奢华、靡烂、挥霍;空虚、不安和堕落。这就是程蝶衣成为“名角儿”后的生活。他入戏太沉迷,太热衷于扮演虞姬,人戏不分,以致在生活中也把自己看作女性,以女性自居,希望和大师哥就这样唱戏唱一辈子。甚至于不认同大师哥娶的妻子,蔑称其为“菊仙小姐”。因为救大师哥和大戏霸袁四爷的同性恋交往,可以看作是他这一时期面对落幕后的孤独和空虚心理的集中表现。可以说,他的悲剧,既是命运的,又是性格的;既有命运对他的压迫和摧残,又有其个人性格对宿命的无可奈何的屈服。

    十几年过去了,程蝶衣再一次被推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中。当听见自己最亲最爱的大师哥在红卫兵们拳打脚踢的逼迫下供出他是同性恋,在抗战时期还为日本人唱过戏的时候,他的世界一下子崩溃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都骗了我!”这时,他才明白,人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戏里。戏外才是真实的现实世界,并且是严酷的真实!在这里,小说又一次形成了一个高潮,戏里是一场游戏一场梦,那么戏外呢?

    十年浩动结束,程蝶衣和段小楼都平了反。他们再一次盛装来到戏台上,想再一次面对空旷的舞台唱一出《霸王别姬》。当唱到虞姬想抽剑自刎时,他们再一次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浮生若梦,直到生命快结束时他们才能真正面对自己的命运。程蝶衣在大师哥的启发下,最后一次唱出了自己的心声:“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娃!”随后,拔剑自刎于他一生挚爱的戏台上。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回复了男儿本色,找到了自己真正所应面对的命运。

    其实,小说最后的结局并非如此,这是导演陈凯歌根据小说拍摄的同名电影的结局。余以为,这个结局更能揭示小说的主题。顺便提一句,我是在看了电影后才去读李碧华的原著的。在这部陈凯歌的代表作里,扮演程蝶衣的中国香港演员张国荣贡献了自己表演生涯最为精彩的一出。十年后,张国荣像只无脚鸟,从文华酒店一跃而下。

    梦醒了,心碎了。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无法摆脱梦幻一样的命运,但给你一块石头,你能砸碎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