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苾
1
九宫十八庙的逸闻轶事，
聚集着太多的虚实与真假。
先人们的故事，
离不开木头的方，石头的圆。
历史长河的一张张古帆，
朝着太阳的方向。
旋螺殿，奎星阁，慧光寺，
那青墙黛瓦，画栋雕梁，
以独立的风格，
让楼阁寂静，檐牙喧嚣。
一座座庭院，
将昨天翻云覆雨，
来来往往的瞳孔，
只要不囿于楹联的宽窄，
就不会躺进历史的被窝。
2
双眼井，
以水的灵性审视天空。
也许，那遨游的云，
每一朵都有畅通的经络，
和大地一起脉动。
那清澈的泉水，
或止渴，或整衣，
已无足轻重。
我只想凝视井底，
邂逅一个泉眼，
问一声地下的缘去缘来，
有多少悲，多少喜。
井面平静如初，
勿需望穿秋水。
舀一瓢泉，
清洗浑浊的眸子，
目光里，挖井人的灵魂，
燃烧至今。
3
倘若夸张，
当夸张石燕街，
随手一抓，便是一把春光。
或许，老天的一次梦游，
误入墓地“官山”，
走失了一颗星星。
或许那颗星星迷恋凡间，
化身一只石燕，
守护着一江碧绿。
抚摸石燕，
感受飞翔与陨落的温差。
昔日的乱坟岗，
官葬也罢，民葬也罢，
生与死的距离同等于呼吸。
或许，世间的一切平衡，
都源于迷和悟。
走在石燕街，
即使听不到燕鸣，
照样撞见春天。
4
席子巷的吊脚楼，
拥挤着一堆甜言蜜语。
抬头一望，
那些大鹊小鸟，飞来飞去，
仿佛寻找着时光的瑕疵。
阳光或是雨点，
都是天空的符号。
瞥一眼“腰门”，
就能掂量世俗的沉重。
那一瓦一璋，
男女七岁不同席，
不知扼杀了多少欢颜。
谁能抛头露面？
谁能抿嘴一笑？
曾是多少闺房的隐秘。
生活的肯定和否定，反反复复，
日子便会发酵。
大千世界，只有过期的季节，
没有过期的人世。
5
乔装的商队，
以旗人的姿势行走，
岂止为了买卖。
菜子坝上，康熙曾经的靴子，
丈量了多少故事，
又有几多爱恨情仇，
石缝里长出青草？
那一夜星星没有躲藏，
虫鸣依旧，涛声如故。
皇族的手，叩开草民的柴扉，
那微笑的寒舍，
递出每只碗，都盛满善良。
6
黄昏呼啸而来，
把旧事还给了李庄。
月亮忽隐忽现，
吴刚伐桂的身影，
立在船头。
对岸的山隐隐约约，
托起黄庭坚曾经的一笑。
那笑声，溅起的朵朵浪花，
逍逍遥遥，
打湿了满天的星星。
月圆人难圆，
并非一杯酒的感叹。
大桂轮山的题迹，
虽已所存无几，
笔墨行走过的日子，
依然鲜活。
历史的页码，
总是夹杂着是是非非。
大江东去，
未必淘尽所有风流人物。
7
长江，一手携着同济，
一手牵着李庄。
李庄有了同济，
同济有了李庄，
一个民族生死存亡的注脚。
走在李庄的同济路上，
感受过去同济人的呼吸。
那昔日的园丁，
穿越纷飞的战火，
一行行热泪，一腔腔热血，
以太阳的温度结晶。
耳边江水滚滚，
诉不完同济的往事。
那远方的黄浦江畔，
或许也有同济人，
面朝李庄，听同样的涛声。
8
跨过小桥流水，
走进月亮田，
便走进了林徽因，走进了梁思成。
小屋恬静，陪伴两个巨匠，
度过岁月的苦难。
风凄凄，雨凄凄，
一声声咳嗽，震碎了年华，
笔尖行走的线条，
勾勒梦的光明。
逆境中，有光在，
就会长出一颗金灿灿的心。
简室里叩问灵魂，
一首《哭三弟恒》，
大把国仇家恨的泪，
大声家破国亡的呐喊。
让一个人想了一辈子，
让一个人爱了一辈子，
让一个人念了一辈子。
她的优秀与高贵，
把一代女性的魅力，
绽放到极致。
一个尊严的人生，
平凡得非凡，非凡得平凡。
9
李庄的倒影，
犹如一幅古代的画卷，
从昔日漂流到今天。
那醒着的夜，
不时地挠一挠江面，
微笑的水，轻拂一排排琼阁，
时间缓缓倒流。
我站在长江之头，
握紧每一分每一秒，
唯恐这里的炫丽从眼睛里流失。
走过一座拱桥，
小憩亭台。我问星空：
有多少废墟的古镇，
引颈呼救？
当千年的纯朴碎成一地瓦砾，
那么，现代，现代的现代，
又有几多可以捡起？
揣一声蛙鸣
晨风归来，
摇醒山寺，摇醒钟，
摇醒了窗外的那个鸟窝。
翅膀划过的早晨，
隆起朵朵云霞，
是天的醉，也是天的痕。
夏日的山巅，
宁静控制着呼吸。
我想学习向日葵，
在昼与夜的缝隙里，
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瞭望台。
朝阳，落日，
不一样的姿势，
却有一样的喧嚣。
于是，我明白了，
有些声音只能用眼睛看。
轻盈的曙光，钟情的这片云海，
那臃肿的暮色，
也一样依依惜别。
眸子触及的每一座峰峦，
都天真无邪，
又都伫立着沉默的疯狂。
我想捣腾时间，
倾斜每一分每一秒。
倒出来一粒萤火，一阵蝉鸣，
一排高飞的雁。
倒出来一只风筝，一只陀螺，
一只挂在胸前的土陶泥哨。
倒出来羊的咩，牛的哞，犬的吠，
马的一声长嘶。
还想倒出来一朵玫瑰，
一张微笑的脸，
一双羞答答的手。
站在山巅，
最想倒出来的，
是雪的燃烧，冰的沸腾。
江河滚滚，
涛声弯弯曲曲，
我只揣一声蛙鸣。
天空的远，天空的近
崇拜夜空，
青睐一片星河。
挽一轮弯月，
朦胧的影子，
嵌入巴山崎岖。
溪流潺潺，
铃蛙声声，
我钟情溪谷的蝉鸣。
走进一座森林，
懂得山的低，水的高。
凝视湖中的那朵淡云，
蓝天如此的近，
又如此的远。
阳光歌唱，
佛光吟诵，
我想成为羽毛。
当风炫耀力量，
我想成为一片叶子，
舞蹈群峰。飘洒，
或是岗坡，
或是河流，
不在意落点。
托举一道彩虹，
释放眼睛，
释放耳朵，
释放每一个鼻息。
目光所及之处，
抑或山巅，抑或峡谷，
撒上一粒粒快乐的心跳。
雷声滚滚，
缝合闪电撕裂的天空。
只要记得回家的路，
耳边就有堂燕的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