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26日 星期日 国内统一刊号:CN51—0098     中国•企业家日报

《资本论》中科学技术与生产力的辩证关系

来源:企业家日报 作者:

宋子怡  周德红

在马克思的理论体系中,《资本论》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深刻剖析,系统揭示了其内在的运行规律与不可调和的矛盾。在这一框架下,科学技术作为渗透于生产过程中的革命性要素,展现出鲜明的二重属性:它既是资本推动生产力实现质的飞跃的核心杠杆,又成为加剧社会对抗与结构性矛盾的重要媒介。科学技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应用,始终无法摆脱资本逻辑的深刻影响。本文立足于《资本论》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语境,试图从科学技术作为生产力跃升的动力机制、相对剩余价值生产的关键途径以及资本关系的物质载体这三个基本维度,阐释科技与生产力之间的辩证互动,以期更加全面地把握马克思对科技社会效应的辩证判断。

 

一、科学技术的资本主义应用与生产力革命

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科学技术被有目的地吸纳并服务于资本的价值增殖过程,成为打破传统生产限制和释放社会生产力的革命性力量。这一过程突出体现于劳动过程的科学化转型、劳动资料的机器化体系建构以及劳动对象的深度化与广延化利用。

资本主义对剩余价值无止境地追求,要求突破依赖个人经验和手工技能的生产模式,并推动劳动过程彻底走向科学化。科学知识不再依附于个别劳动者的技艺,而是被抽象化、系统化,并对象化于机器系统和生产流程中。机器作为科学知识的物质形态,预设了生产的效率边界和运行逻辑,劳动者反而成为配合机械节奏的执行者。这一转变标志着“普通的智力”即社会一般知识水平开始直接作用于生产过程,生产力发展的基础从个人的经验积累转向可共享且可累进的社会化科学知识。与此同时,以机器体系为核心的固定资本,构成资本主义生产的“骨骼系统”,确立了生产在空间上的集中性和时间上的连续性,塑造了大规模、标准化、持续循环的生产模式。自动化趋势的加强进一步改变了劳动的性质,劳动者逐渐从直接操作向监督、维护和调节的角色过渡,劳动资料的科学化成为区别资本主义与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物质标志。

自然科学的发展极大拓展了劳动对象的范围。化学、地质学、生物学等学科的进步,使得人类能够超越自然直接提供的资源限制,开发利用以往无法触及的物质材料,甚至通过合成与转化创造全新的劳动对象。这种“人化自然”的进程不仅扩大了生产的物质基础,也深刻改变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自然不再是外在的、偶然的赠予,而是被科学理性所渗透且可以被有计划地利用和改造的对象世界。劳动对象在质与量两方面的科学化扩张,为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奠定了强大的资源基础,但也埋下了生态矛盾与资源掠夺的隐患。

 

二、科技是相对剩余价值生产的内在驱动力

追求相对剩余价值是资本主义的核心增值逻辑,而科学技术的持续创新与应用则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核心机制。通过不断提高劳动生产率、缩短必要劳动时间并扩大剩余劳动时间,科技成为资本实现自我扩张的内在驱动力。

技术变革通过作用于劳动力再生产的价值基础,直接压缩必要劳动时间。当科技应用于生活资料生产部门时,生活资料的社会价值下降导致劳动力价值贬值,在工作日总长度不变的前提下,剩余劳动时间得以延长。个别资本为追逐超额剩余价值竞相引入先进技术,最终在竞争压力下带来整个部门乃至社会一般劳动生产率的提升,使超额利润转化为普遍存在的相对剩余价值。这一机制显示,科技演进并非纯粹的知识或工艺进步,而是受资本增殖律强制规约的社会过程。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不仅是提高效率的手段,更是资本加强对劳动过程控制的有力工具。机器体系以其客观、连续且精确的运转节奏,迫使劳动者适应高强度和高专注度的劳动状态,任何延迟或失误都可能引发生产中断或事故。这种技术强制在无形中延长了有效劳动时间并提高了剥削率。同时,机器生产进一步深化了劳动分工,使复杂劳动被分解为局部化、重复性的简单操作,劳动者沦为机器的附属物并失去对劳动的整体把握和创造力运用。劳动的主体性在这一过程中遭遇系统性剥夺,科技成为资本实现劳动去技能化、强化管理支配的制度性工具。

资本主义积累规律决定了科技发展必须服从于价值增殖的内在要求。利润率的下降趋势和市场竞争的压力,迫使资本不断推进技术革新以降低生产成本并维持利润空间。这种“强制加速”的创新节奏,使得科技发展呈现出异化特征:创新不再以人类真实需要或可持续发展为导向,而是服务于资本突破限制、实现无限积累的欲望。科技成为资本应对自身危机、转嫁矛盾的重要手段,但生产过剩、结构性失业和经济周期性动荡等问题也接踵而来。

 

三、 科技是资本关系的物质载体与社会矛盾的催化剂

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科学技术不仅是生产力进步的推动力量,同时也成为资本关系的物质载体以及社会对抗与矛盾生成的重要媒介。它既拓展了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边界,又强化了劳动异化和资本权力的统治。

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导致劳动异化达到空前程度。作为对象化的资本权力,机器系统站在与劳动者相对立的位置,而劳动过程被技术理性彻底规划,劳动者失去对生产内容的控制权和意义感。科学知识被物化并垄断于资本手中,活劳动反而被排斥在智力活动之外。劳动不再是创造性的生命活动,而被降格为外在的、被迫的谋生手段。科技成为资本剥离劳动智力属性、强化支配与剥削关系的核心工具。在科技理性外衣的掩盖下,资本统治获得了某种“合理性”外观,但其压迫性和剥夺性本质并未改变。

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日益无法驾驭由其自身推动产生的社会化生产力。科技本应带来物质财富的充分涌流和人类解放的可能,但在私有制和利润导向的框架下,其潜能被严重抑制。新技术的推广与否取决于其增殖能力而非社会需要;自动化带来的本应是劳动时间的节约和自由的扩展,却反而导致失业增加和贫困的积累;科技所能提供的生态修复和资源协同解决方案,因与资本短期回报逻辑相悖而难以实施。这种矛盾最终以周期性的经济危机和系统性的资源浪费表现出来,暴露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局限。

如今,科学技术改变了人类的生存形式,成了人存在与发展的根本手段,是人的本质的另一种表现形式。马克思对科学技术的批判始终建立在其历史辩证法的基础上。他批判的并非技术本身,而是其被资本逻辑扭曲应用的社会形式。在未来社会中,随着生产资料社会所有制的确立和生产目的的彻底转变,科技将有机会摆脱资本的强制束缚,从其异化形态中解放出来,真正成为缩短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增加人类自由发展空间、优化社会协作与生态治理的强大工具。实现这一转变的关键在于推翻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使科技从为资本增殖服务的“骨骼系统”,转变为实现每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解放的器官”。

(作者单位:东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