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卫东
83岁的母亲匆匆地走了,每每想起再也无法看到慈祥的她,还有那张熟悉的空床和她蹒跚走路的样子,眼里便浸满了泪水。每当夜幕降临,总免不了思念母亲,只想用手中的笔,为母亲写下追忆的片段,表达对她在漫漫岁月中一生含辛茹苦的纪念,渴望老母亲在九泉之下生活得不再艰辛。
我的母亲兄妹四人,上面有一个舅舅还有两个大姨。对于长期生活在农村的人而言,母亲算是见过世面、有主见和明白事理的人。特别是她待人的坦诚公道、做事的勤奋耐劳,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因此,从上世纪50年代初,母亲即被推选为生产队的妇女队长。作为生产队的负责人,母亲总是严于律己,以身作则。当时农村的劳动强度很大,往往天不亮就要爬起来,可是母亲从来不计较个人的得失。
后来,姐姐和我降生。小时候我们姐弟俩总是缠在母亲的身边。母亲是个心细如丝的人,每年都记得全家人的生日,每到我们过生日时,不管条件怎么样,母亲都会多煮两个鸡蛋,全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母亲提前一个月就和我们说,鸡蛋别吃了,你爸要过生日了,他今年的生日和他出生那年的阴历、阳历完全重合,一辈子也遇不到几次。
记忆中最深的是上小学时,我每天都要穿过一条马路才能到学校。母亲担心我的安危,总是要送我过马路才折身离开。横穿马路时,她总是向我伸出右手,把我的小手握在她掌心,牵着走过马路,然后低下身子,一遍遍地叮嘱:“过马路小心点!”我穿过马路回过头那一刹那间,心震颤起来,看着母亲孤零零站在寒冷中,还一直在默默望着我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的场景时,让我更加感到母亲的爱有多深。
母亲年龄逐渐大了,双腿显得很不灵便,走路怎么也快不起来。“树老根多,人老话多。”母亲这把年纪了,自然爱絮絮叨叨,别人不愿听,儿女们不能不听,哪怕装也要装出是忠实听众的样子才行。
母亲去世前的冬天,我突然发现一直很健康的母亲发生了很大变化,忽然之间就苍老了许多,面容憔悴还带点浮肿,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往往世上有很多事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那天,母亲突然呼吸急促,出现休克症状。母亲危重的那个阶段,我们守在她的身边,她的吃喝拉撒睡,都是我们精心照顾着。有一段时间母亲整夜不能睡觉,躺一会就要坐起来,浑身难受表情痛苦,我帮母亲按摩,跟着母亲熬着过夜,我尽量与母亲多呆在一起。
有一天我坐在她身边,她很艰难地抓住我的手,看意思她还想摇动我的手,但我明显感觉她的力气已经很微弱了。嘴动了几动,但又没说什么,两眼含着泪水。我打电话让爱人、孩子、姐姐赶过来,大家吃过晚饭,见母亲也很平静,也都分别休息了。但我始终守在母亲身边。母亲的情况,我已经几夜没好好休息,我想今晚人多,也实在是困乏了,我一眯眼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我猛地惊醒,第一反应就喊叫“妈!”,但没动静,我下意识感到可怕事情发生了,摇动,喊叫,但母亲始终再没醒过来……
母亲就这样走完她一生的路。母亲很安详,很平静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地方。
母亲走了。她带走了我此生最温暖的画面。寒冷冬日的晚上,我爬在桌边“翻来覆去”地复习功课;父亲坐在桌子那头的椅子上、“翻来覆去”地讲着人生的哲理;母亲坐在炕头、边缝缝补补,边“翻来覆去”地在炉子上烤我潮湿的褥子。不会忘记睡觉时、那暖暖的褥子;也不会忘记早上上学时、在炉子上烤干的暖暖的棉鞋;更不会忘记,直到去年年底疫情期间最后一次回家的次日,病床上的母亲看到我后脸上绽放出的笑容。
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永远留在我的脑海中。我感恩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