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璋岷
冬至
刚刚和你打个照面
就感受到你的浓烈
一地露水的指引
让我走近这个季节
登上这个制高点
看见一江瘦水在眼前流过
听见遥遥赶来赴会的新雪
用不着打开你的履历
可以读懂你的每一页
露水就是你的前奏
草地上的意境多了
就该你把时光剪贴
土地开始轮休
枫树红了散叶
离满山的红霞铺遍
还有一阵雪风的狂野
把天边的风听了一阵
寒蝉压低声音的分贝
滴着不流利的凄切
波光里的残荷
没了 夏秋的笑靥
一个欲冷未寒的时令
举着一把炽亮的烙铁
把万物烙出痕迹
让露水哧哧发热
两头促织，在草丛中决斗
蟋蟀，挺起钢翅的锐利
绕过露珠 驰骋草丛
像一支响箭 向着希望嘶吼
那是冥想的天空
圆目 被愤怒点燃
喷射仇恨 烈焰熊熊
把一根根青草踏破
像大象推倒大树般豪迈
气贯天外的长虹
另一头蟋蟀过来了
步履有些踉跄 有些匆匆
反刍记忆中的岁月
墙角磨砺的艰辛
伴随着那些忙碌的小虫
希冀中的曲折
无望里的苟同
尊严在此刻恢复
满耳是喝彩的嗡嗡
一场决斗 需要证明
昆虫界王者归来
桂冠上也有橄揽叶
挂着一串串滴翠飞红
战场是局促的草坪
在它们眼里 已经
奏响辽远铿锵的黄钟
怒视着 对峙着——
酝酿起一次次冲锋
踏踏的蹄声 挑漏
露珠晶莹剔透的迷梦
被不畏强者震慑的
岂止是气势的恢弘
静寂无声的四周
孕育着欢呼胜利者的蜂拥
决战的号角停息了
钢锯折断了
银翅没有了八面威风
始终 没有见到血溅的痕迹
一点一点地退缩
喘息声化进意念的飞蓬
露珠默默地拾起碎片
拼装组合 把战火消融
新的露阵又布置好了
草坪不再空洞
依旧是冬静寂夜静寂
依旧是露朦胧草朦胧
怀念那个冬夜
窗外 迎接我的
居然有一团雪花
你从哪里飘到这儿？
沉默瘦削地漫天飞洒
听见你每一次朗声大笑
看见你紧皱的眉头
还有 越来越沉重的步伐
那是你颤颤悠悠过河的时候
河岸上留下的一笔一划
无缘见过 却在冬夜里河湾清波的荡漾声
听到融进炊烟的群鸦
每一声啼声 都是泪水
泪水的方阵铺满田野
露珠 就静静地睡了
抚摸着平静的庄稼
淌进梦乡 总把
那年的思念碾压
每一次惊醒
似乎都在往山顶攀爬
回到冬夜 回到一种起点
月光的眼睛永远不会哭瘦哭瞎
那些时光 天空总是清丽
麦苗是鲜绿的蓄势待发
田垄的花海 期待
紫云英和油菜的锦绣如霞
好脾气的芦苇 在岸边
一边蓬勃一边耷拉
就是这样 唱起了
一阵阵无望的喧哗
每次我到河湾担水
波涛翻滚着露珠儿的光华
挤进我冬夜的梦境
一觉醒来 情不自禁
就有清香的桑麻
早上起来 趟满田埂
听见水车声 在远方吱呀呀
每一年的寒夜
每一次的腊八
冬晨的热望
把雾气弥漫的街头踏破
追回我失去的那颗珠玉
一张张乱云飞渡的脸谱
在我面前堆成灰暗的破絮
我想云层间穿越来的光
太阳光 哪怕只有一缕
足以让我愁眉在这个冬日舒展
吐一口气 带走一轮的沉郁
冬天也是有花的
腊梅在角落里溅落心绪
唤回的往事从夏天到秋天
傲霜的枝头 倔强着残菊
冬天也是有云霓的
那边的高原 曾经踏步凌虚
追风逐电的季节
把长长的心事擎举
那些飘雪的日子
满目青山在回旋的歌声里长驱
我需要的 有歌，有诗，有江边的涛声
还有 光的柔软与和煦
每一次回首 都是新感觉
眼角 让泪花与皱纹龃龉
光环的神秘 总有它们力量
一声呼啸 一阵长嘘
乱云压低了希望的火花
割不断绵延多时的絮语
我蔑视你的冷漠与戏弄
内心 我把你们放到澹妄的一隅
滴水的节奏 回响着山的刚烈
心境沉静 经历了一段攀登的苦旅
银杏叶的潮水 冲不走我的孤独
等待的是 那棵遥远的茱萸
灰白天空的雾 搅乱了
内心的方塘与半湾清渠
牵动天光云影的徘徊
一笺空白 填写出平仄的崎岖
光阴的承诺 金黄色的灿烂
那是灵魂的熊掌与鱼
马背上总是猎猎的旌旗
卷走梦中的魔影与鬼魆
我备下鲜花 还有笑容
草丛的晨露远远没有散去
当阳光透射过来的时候
我背过身 再望望走过的通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