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勤
守望家园，亲近村中平凡的事物
且以仰望者的姿态
就像故丘所有的大树和绿色植被
根植在大地上的泥土
就像离不开线儿的纸鸢
凝望着家园一切美好而平凡的事物
抑或忆念陇首逝去的祖先
诗歌总是与稼穑有关
在流云蹀躞的天穹
飞天的银翼，有如雁群掠过群山的逶迤
或者，在稻花香透村庄的夏天夜晚
我们这群野性的布衣，大山的孩儿
心中向往着山外的世界，以及
远方大都市五彩斑斓的霓虹灯
但心就像大山里的植物
那发达的根系，依旧紧紧的
握攫着故乡的泥土
守望在芳草繁衍
五谷飘香的家园
且歌且舞，把农业与丰收
点燃如火如荼的热望
故乡一群永远走不出族谱的男人
在太阳圣洁的睥睨下
侍弃着庄稼与五谷
那滚烫的汗水
浇铸着我的诗篇
守望家园，亲近庄稼与稼穑
亲近村中所有平凡的事物
必须以一颗赤子的虔诚之心
拥抱着大山里的一切
包括我们的祖祖辈辈
像山柴一样纯朴的亲人
村中学堂
山坳里，雾霭中
一角翘檐隐隐约约
一块废弃的铁便是一座宏亮的钟
年迈的老先生在晨光中挥手
敲打出一片平平仄仄
抑或一片琅琅的书声
钟声骤然响起
村童像鱼一样游进教室
无数渴望的眼睛
向一个方向瞄准
老教师的咳嗽
在春天里发霉
象形文字在黑板上倾情演绎
教鞭挥动一片浅浅云霞
散学了，这群小牛犊儿
哞哞地念完最后一堂课
便在泥泞的操场上撒欢儿
依然明净的天空
长满了贪玩的风筝
立春日忆耕牛
立春了，大地上冰河解冻
在向南的树枝上，那些沉睡了
一冬的蕾，开始裂开笑口
向流水淙淙的小溪
诉说无尽的心思
我看着这些欢欣的蕾
心思也非常简单
只与一头无比健壮耕牛有关
一头在春风里，总是低垂着头
总是用力默默地干活的牛
总是用脚步丈量着
劳动的负荷和苦难
总是任劳任怨
绝对不会辜负主人的重托
忆念一头耕牛，应该从立春开始
群山都绿了，榛菅也跟着葳蕤
主人的心思也渐渐地活泛
牛深深地懂得主人的意志
于是，在苏醒的岁月
把蹄印印满大山中的田垅
把木犁驮向田间，和油菜花
来一次邂逅相逢和亲密接触
父亲的耕牛，有时候披星戴月
有时候饥肠辘辘
偌大的胃里竟然找不出一根青草
有时候主人的鞭儿无情地抽打
在牛脆弱的心坎上
牛流着泪水
反刍着自己满身的伤痕
光阴荏苒，终于有一天
牛年迈力衰，再也驼不起牛轭
狠心的主人，也就是一介布衣的我
把牛换回那雪花花的银两
至今忆起，老牛你的命运本不该如此啊
耕牛在立春日再次
闯进我的梦境
我静静地思苦苦地想
除了惋惜就是忧伤
父亲与牛
牛是庄稼人的命根子
父亲离不开村庄、土地，以及
天上印满布谷鸟叫声的云朵
包括与父亲一起下地
默默地在故土耕作了二十年的牛
春耕时节，万物生长
老牛望着催春的布谷鸟
在口中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苦涩
驮起父亲酝酿了一冬的心事
于是，牛以开拓者的姿态
在春寒料峭中负轭前行
踏破水田薄薄的冰层
父亲跟在犁的后边，挥舞着鞭子
在山歌伴着山泉的幽咽声中
桃花开出一树树的粉红与灿然
牛在吆喝声中前进
父亲执鞭掌控着耕作的进度
有时抬头看天，也看看
天边酿雨的云朵向垄上四处移动
有时还得与沉闷的阴天，以及
与一刻值千金的时间赛跑
光阴荏苒，乡村的农业
与岁月一起轮回
可是，牛儿也渐渐地老了
苍老得驮不起父亲的夙愿
父亲也老了，老得如村口的那几株老树
当布谷催春的时候
牛儿依旧在春光中睁着惺忪的睡眼
卧在村口老树底下反刍着
仿佛在把父亲的心事揣测
父亲在每个寒夜给牛儿喂草加料
在田埂上，挥动月芽似的弯镰
似乎在把那过去的农耕岁月寻找
终于有一天，老牛不吃也不喝
父亲的结满老茧的双手颤抖着
我从商贩的手中接过钞票
父亲凝望牛离去的背影
老泪纵横
板坑村溪边所见
把衣裳放进溪水里
也把自己的身影击碎
清亮的水的波纹不停荡漾
如自己悄然爬上额头的皱纹
都洗了十年的衣裳了
村里都用上了洗衣机
而你们执着洗濯
把对孩儿的关爱
把对远方丈夫无比的真诚
织进天边的灿烂的云霞之中
年年岁岁，朝朝暮暮
三三两两的村妇总是向溪畔聚拢
她们以同样的方式洗衣裳
洗濯着同样的命运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嬉闹中嚼嚼舌根
交流着村中
最近新鲜出炉的时事要闻
当一年一度秋风动
村头的老树渐渐老去
女人们也老态龙钟
无情岁月终于把她们熬成婆
她们把洗衣谣传给女儿和媳妇
溪畔仍然杵声如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