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苾
屋檐下的风铃，敲击阳光，
喜鹊的喳喳叫，碎了一地。
童年时代，那个清脆的声音，
是我的知己。
我钟情故乡昔日的冬。
喜欢在屋檐下伫立，
欣赏漫天飞舞的雪花。
喜欢踩着门前厚厚的积雪，
让脚印堆砌脚印，
把冰凉的世界踏实。
喜欢凝眸堂前的燕巢，
寻思衔泥的传承，
寻觅那声鸣叫留下的痕迹。
哪怕是一袭轻云掠过天井，
只要捎来燕子的归期，
我也掀开一池蛙声，
为它喝彩。
最喜欢三九天的屋檐。
檐口挂着的冰柱，晶莹剔透，
那是隆冬伸出的舌头，
舔一舔阳光，
就会发出春的声音。
木船
昔日的木船，
以仰天的姿势，纵横一派波涛，
摆渡着春夏秋冬。
渡过爷爷的箩筐，
渡过父亲的扁担，
渡过我孩提时对于街市的那份期盼。
那长篙撑过的岁月，
犹如堤岸上踏实了的一串脚印，
镶嵌着姑娘的甜蜜、小伙子的喜乐，
喧嚣着学子的梦、农家的夙愿。
那商贾的起伏，门第的兴衰，世家的恩仇，
在船夫的眼里，只是一个个过客。
阳光或是风雨，湍急或是缓流，
那些贝壳，野鸭，星光，彩霞，
依然拥抱着浪花，
传诵着潮湿的故事。
而今，木船伏卧沙滩，
以脊背呼吸日月，
把过去交给了过去，
把现在交给了桥。
用牙齿咬住春天
拥抱湖中的月亮，
把灵魂的影子嵌入星空。
数数满天星辰，
摘下最艳的那颗，
做成一盏灯笼，
照亮回家的路。
掏空腹中的语言，
深深地埋入土地。
从此，用牙齿咬住春天，
用眼睛维护光明。
故乡的月牙
故乡的月牙，一抹金黄，
犹如一叶扁舟，摇曳浩瀚夜空，
荡起一片星辰。
走进故乡的夜，我浮想联翩。
多少次披着月光，伫立一片蛙鸣，
享受田野的那份安宁。
多少次拨开夜幕，采撷一粒粒萤火，
照亮那本厚厚的书。
多少次翻山越岭，追逐一部老电影，
似乎自己成了那个主人公。
是啊!多少次坐在草垛上，注目群星，
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颗，
总是把它带到梦里。
今夜，仰望故乡的月牙，
只想听到一打绿色的乡音。
或许，月牙上有父亲的一把犁头，
有母亲的一把梭子，
还有祖辈们修堤筑坝雄壮的夯声。
所以，我想躺进月牙里，
做一个醒着的梦。
冬的尾巴
隆冬吃力地摆动着尾巴，
一袭寒风，腊梅炙热，
芬芳漫天，陶醉了寒星。
夜的尽头，影子钻进影子，
溅起一道曙光。
喧嚣的雪，穿过冬的走廊，
以消隐的姿势，拥抱大地。
寂静升温，冰柱屯集喜泪，
向着太阳歌唱。
天空相信燕子，土地相信蛙声。
季节以终为始，
世界及其反面，仅此而已。
鸿雁
他把一封书信交给阳光，捎到影子的背面。
夕阳西下，他看到一朵云彩爬出天空，
露出来一个胎记。
是的，游走夜空的，不只是星星，
一双求索的眼睛，举起一个发光的灵魂，
遨游苍穹，寻觅着梦中的那座圣殿。也许，
圣殿门把上那枚古老的指纹，依然年轻，
而他肌肤上的皱褶，埋藏的无数个春秋的残痕，
在季节的更替中，让光阴生茧。
天若有情，会有一颗星星守候窗口，
等待一只鸿雁。
或许，天空有雾，天空有雨，
耽误了鸿雁的归期。
一根落毛上，一个辗转反侧的梦，
夯实了一个松弛的心灵。于是，
他握住时间的刀柄，切碎一个个记忆，
拌和酸甜苦辣，嚼出诗的味道。
就这样，他走在诗的过道上，
点亮心底的话语，
让疼痛微笑，
让生命光明。
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贴近音乐，透过音乐的一道裂缝，
看到了太阳的舞步。
你的眼睛里，有月亮的皓齿，有星星的朱唇，
有瀑布奔泻的喧嚣，有冰川屯集的宁静。
你的目光举起一道虹，举起一潭碧波，
举起一粒闪闪发光的心思。
你用眼睛思考着世界，
那时间的尽头，空间的边缘，
那影子的厚度，颜色的重量，
那赤道的脉动，大气层的呼吸，
还有那流星的脚印，日食的残渣，
都是你目光的求索。
你的眼睛，时而填满天空，时而掏空大海，
抑或是钻进一个黑洞，一条时空隧道，
抑或是捕捉夏天的一朵雪花，冬季的一只蜻蜓。
你眸子如锚，停泊阳光的港湾，
鸥鹭起起落落，风帆来来往往。
你把眼睛向内，掀开自己的心窝，
摇醒昔日的那个梦。于是，
你的目光，让另一双锈蚀的眼睛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