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溪湿地（马祯俊摄）
■ 孙 侃/文
有人曾经问我，杭州究竟凭借什么，能拥有如此魅力？我说，对这个问题最简洁、最明确的回答，就是因为杭州有“三西”：西湖、西泠印社、西溪。
这“三西”都是三点水的，都与水有着密切的关联，哪怕是那个海内外金石篆刻研究成就最高的民间艺术团体，因为它就坐落在里西湖与外西湖相通的西泠桥畔。西溪与水的关联就更是紧密了，她的名字后面还紧跟着一个“湿”，那是一个湿渌、湿淋、湿润的文字。
“三西”是杭州当之无愧的自然和人文景观之典范，让人魂系梦牵。“浓妆淡沫总相宜”的西湖美景自不待言，围绕西湖周边的各处历史文化景点数不胜数；西泠印社享有“天下第一名社”之誉，是杭州文化景观的代表；而西溪是什么？是一片原生态的城市湿地，是国内第一个也是唯一的集城市湿地、农耕湿地、文化湿地于一体的国家湿地公园，她的美轮美奂能让每一个人赞不绝口，来过了还想再来，你当然也不会例外。
西湖的知名度太高了，湖光山色和人文底蕴确实是顶尖的，西溪只能屈居第二，被认做杭州的第二大风景区，但这并不意味着西溪没有超群绝伦之处。同样以水和水景而论，相传旧时从秦亭山（旧址在今浙江大学玉泉校区西北）乘船到留下，十八里水路上，沿途有十八座桥、十八个湾，溪畔有南宋十八里辇道，直到走进西溪深处，前前后后共有一百零八个与水相关的景点，这景观规模够大了吧？如今西溪湿地面积为10.38平方公里；西溪湿地内河流总长100多千米，约70%的面积为河港、池塘、湖漾、沼泽等水域；西溪紧挨城区，距西湖仅有5公里；西溪除了水里有鱼，水面上有成群的飞鸟，水边的树丛则是松鼠等野物的天堂……
据说西溪还可能与中国古典顶尖名著《红楼梦》有着瓜葛。一位名叫土默热的蒙古族教师，经过反复研究和推断，认定《红楼梦》中大观园的原型就是西溪，它的作者并不是曹雪芹，而是在西溪长大的清代戏剧家洪昇。不是么？洪昇的祖宅洪园就位于西溪西侧；洪家兴衰、蕉园结社、高士奇接驾等真实事件都能在小说里找到对应情节；“三生石”等杭州标签在小说中比比皆是，大观园里梅枝参差、翠竹掩映、莲藕满塘、芦苇摇曳等温润浪漫景致也与西溪毫无二致……西溪究竟是不是“三里半大”的大观园原型？红楼梦是不是一场湿淋淋的梦？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有点玄，但并不妨碍你把西溪当成大观园来游玩，至少西溪的沁人之绿是不会逊色于大观园的。
一曲小溪一曲烟，西溪之魂就是水，所以游玩西溪，你必须舍车而登船，让水由着性子推着船走，顺着西溪景区内那六条河流和鱼鳞状鱼塘，做一番闲适的巡游。在这里，河港宛若街巷，互相交错着，从各个方向汇集，又流向四面八方。从任何一个河港汊口遁入，都是波光粼粼、草树茵茵的景致，都能从另一个汊口拐回任何一片水域。仿佛水正主宰着万物，所有生灵和物象都是水衍变出来的，包括已被淡雾包裹着的你；水又是那么的俯首帖耳，周边的一切都已变得轻盈柔软，你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划动它、捧掬它、泼洒它，但这其实都是水故意设置的假象。若真的以为水是低眉敛目的丫鬟，那就错了，对于这脉清水所蓄力量的藐视和造次，不识水性的你会被毫不留情地咬伤。
到了西溪，你应该感受一下水边居民的日常生活，那是一种完全能与陶渊明笔下桃花源相媲美的优雅闲适。有人说，生活在有水的城市里是一种福气，而逐水而居的人们，他们的生活已与水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出门便是水，餐餐都有鱼，清凛的水气笼罩着宅院，水下的莲藕快要成熟了。这“一叶扁舟，闲看芦花”的生活并非是故作的安逸，而是真实可信的现实，这可以从当地居民举办的龙舟赛的欢快气氛中得以感知。
端午节的西溪深潭口忽然热闹起来，以当地居民为主组成的龙舟出现在这处颇显宽阔的水面上，紧随其后的是来自杭城各处，甚至是国外的龙舟队。西溪的龙舟赛自有它独特的赛法，它不赛速度赛表演，不赛成绩赛乐趣，比的是众人划桨是否整齐有力、艄公踩艄姿态是否优美、龙嘴里是否能压出漂亮的水花等等，这便是专属于西溪的“花样龙舟”了。这样的龙舟赛自然轻松活泼、充满乐趣，也吸引了四面八方更多的人们。
西溪湿地深潭口赛龙舟活动的历史十分悠久，据载始于唐代，盛于南宋，到了清代，乾隆皇帝下江南时还御封它为“龙舟胜会”，从此声名远播。
声名远播的当然还有这里幽雅清净的环境。事实上，唐宋以降，这里就成了文人雅士的隐逸之地。到了明末清初，隐入此地，成为闲云野鹤的各方人士就更多了，秋雪庵、泊庵、梅竹山庄、西溪草堂就是历代隐居者开创的别业。西溪的庵很值得一提，明清时期，只有几间茅舍的小庵在此不断出，最多时竟有100多个。这里的庵被之为文人庵，文人经常来此吟诗作画、会友清谈，庵里的不少僧人其实正是文人。
说到这里，在西溪，羊羔补酒是值得尝一尝的，这应该在此做个特别提醒。虽说西溪米酒也是蛮好喝的，羊羔补酒在别的地方也有，但西溪的羊羔补酒在制作过程中，采用了肥嫩胎羊、精白糯米和多种纯正中药材，且用当地的传统方式酿制，不仅清醇爽适，软糯绵密，还有温胃益肾、补气健脾的功能。没错，西溪的羊羔补酒用的是这里最清纯的水，拥有这样的品质顺理成章。
杭州之肾，在我听来，这是对西溪最准确、最美妙的赞誉。肾是什么？肾是人体须臾不可离缺的器官，具有排毒和促进造血的功能，只要功能上稍有衰竭，就会影响人体健康。人是这样，一座城市不也是如此。显然，把西溪谓之以一座美丽城市的肾，实在是太贴切、太形象了。如同巨大的过滤器，因为有了她，所有污浊都会不由自主地收敛起来，万物变得清爽洁净，充满生机；人到了这里，尽享一番吐故纳新、伐毛洗髓，身体得以净化，心灵得以荡涤，心胸也变得宽广起来。在杭州，我们还能找到另一处如此绝妙的地方么？
“千里蒹葭十里洲，溪居宜月更宜秋。鸥凫栖水高僧舍，鹳鹤巢云名士楼。薝卜叶分飞鹭羽，荻芦花散钓鱼舟。黄橙红柿紫菱角，不羡人家万户侯。”（明·大善《蒹葭里》）这一首景情交融、物我合一的西溪古诗词，是我最喜欢的。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名报告文学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