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川)杨馥伊
很久没有写字了。你呢?
小时候,我是个很爱写字的人。日记写了一本又一本,但字仍然没有修炼得很好看。我读初中的时候流行和朋友写交换日记,多少泪水和口水留在了那些贴满昂贵大头贴的日记本上。念高中的时候,又迷上了给朋友写信,不管别人回不回我。
我还记得,守门的大爷偶尔会叫住我“喂,妹妹,你的信”。我瞄见信封上写着:“风吹日晒,邮差最帅,伊伊亲启!”拿到回信的一瞬间,简直觉得一万朵棉花糖腾空升起,空气柔软又丝甜。但表面我还是会喃喃自语一句:“谁这么无聊还写信啊!”
后来,大家不再写信,也不再写交换日记,我也越来越少写日记。其实,我们没有那么忙,不过是烟火人间给了我们很多借口,出去玩,今天累,明天忙,于是再也没有写过日记。
“再也”其实是个挺残酷的词,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天你会用这个词去结束一段光阴。
几年前,我和朋友去影院看了韩寒的电影《后会无期》,当时只觉得看了一部打发时间的电影,不咸不淡,不愿深想。
时间到了2018年8月的某个下午,窗外夏蝉聒噪,我刚刚搬入新家,看着一层楼那么高的杂物需要我整理,瞬间点燃了我处女座热爱整洁的本性。
我打开了一个全是灰的箱子,看到无数封信件、贺卡、过期报纸、还有小学三年级100分的数学试卷等等全部整齐又安静地躺在箱子里。
于是,我坐在地上一张张打开来看,我竟不知道我从前是这样的人。不管你信不信,
现在的你看五年前的你会觉得幼稚傻气,
看十年前的你会觉得荒唐不可思议,
看十五年前的你会觉得那不是自己,
看二十年前的你会沉默。
从小只要和谁关系好,我就会情不自禁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妈就对我说过:“长大了你一定不会记得她们!”。7岁的我尖叫着说:“不可能!”
那时候我和邻居的孩子非常要好,每天一起玩过家家,玩到不回家吃饭,妈妈给我买的草莓我总第一个给她吃。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许因为幼时的倔强, 到了现在,我仍然记得她叫蔡玲。当然至于蔡玲是谁,长什么样子,大学考上清华了吗,我早已无从得知。
我只知道,我和人生中第一个最好的朋友后会无期。
在我12岁那年,S.H.E发行了她们第一张专辑《青春株式会社》。也在那一年,Smile、Ellen、Amjuy也用复读机录下了人生中第一盘磁带,全是翻唱S.H.E的歌,录完之后我们兴奋地说:我们的组合就叫S.E.A。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然后我们三个笑成一团,震耳欲聋的笑声惊扰了窗外的小鸟,纷纷飞走了。
对于少年来说,很多时候朋友的陪伴会比父母更有影响力。
Smile和Amjuy陪我度过了低落的初中时光(初恋的季节我一米五直筒腰满脸痘人称“大象”,能不低落吗),写了无数本交换日记。
我一直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最好的两个朋友,而朋友带来的安全感有时会超过男友,我们可以一直不说话,也可以随时说话。
我的数学天生就差,到了现在也没有好多少。所以每逢数学老师点名提问,我没有一次是争气的。应用题总是零分,因为我无法想象甲出发了半小时,乙才出发,匀速前进,问他们要经过多久才能遇见?我觉得他们压根遇不见。
整个高中,我只答对了一道立体几何的证明题。但数学老师并没有放弃我,几乎每节课都会点名提问我,但我的答案从来没有让数学老师微笑过。
高二那年的圣诞节,数学老师又点名提问我,我依然答不上来。老师说:“我讲了这么多遍,就算伊拉克难民不懂中文肯定都会了。”然后我被罚站到放学。我骑车回家,心里想如果可以快一点长大就好了,我再也不要做证明题了。
Smile来敲我的门,一开门她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送了一只缝得歪歪扭扭的大象给我并说“圣诞快乐”!
于是,我又快乐地和Smile上学去了。生活里肯定会有各种不如意,就算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也会有烦恼。
友情,就像大雪天里为你披上的一件红色驼绒大披风。
曾经我们三个人家的步行距离都不超过五分钟。
曾经我们用复写纸写广告单宣传我们的S.E.A。
曾经我下厨让Amjuy和Smile吃了一肚子生番茄和生芦荟。
曾经我和Smile嘲笑Amjuy的及腰乱发,整整笑了一个暑假。
曾经我们连续3年的约会地点都是东晖花园。
曾经我和Smile一整个学期擦肩而过都互不理睬。
曾经Amjuy用同一个理由每周找我借书,借了三年,直到我毕业。
曾经我每晚打电话问Smile家庭作业是什么,她回答了我三年。
曾经我和Smile去Amjuy家,每次必须在门口捶门半小时以上才能叫醒她。
曾经我们做了很多疯狂事,吵了很多架,也笑出了很多皱纹。
曾经我们陪伴了彼此最青春的年华。
曾经S.E.A是最好的朋友。
六年前,我和A去医院看望生病的S。那日微风徐徐,一切都是普通的光景。出门分别时,我们像往日一样挥手告别。但从此,我们就再也没见过Amjuy。
她默默地拉黑了我们所有的联系方式,所有。
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我们再也没见过她。
我们曾经尝试过各种方法去找她,甚至去她家整日等她。
询问她的父母,去她男朋友家找她。
毫无结果。
13年的友谊,我和Smile多想问一声Why。我多想再回到最后一次分别时候,抓住你的手臂狠狠地咬一口,然后再被你推开,再被你拉黑。就这样过了五年,一直到了去年,一次和S的聊天又提起A,她说居然梦到A了,我说我想再去找她一次。
S说可能她早就结婚生子搬走了。
时间又回到2018年8月的那个下午,在这个布满灰尘的箱子里,我翻到了一幅漫画。是A画的,送给我15岁的生日礼物。我把它裱了起来,挂在墙上,就像新的一样,我默默地看了很久。
那一刻,我决定再也不去找她了。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也永远找不到一个不想见你的人。
我们做了13年最好的朋友,13年,从我还是个10岁的小女孩到我23岁即将去游轮上班。
我可以是一个固执的人,但没有人能抵挡岁月无情的变迁。
我可以记住蔡玲的名字,但她的名字对我来说早已毫无意义。
就像《后会无期》里的几段故事一样,我们一路上会认识很多人,发生很多故事,有些故事很感人,让我们以为是剧中人。但人海茫茫, 每个路口都有人走散。
有些人最终也没有在一起。
有些地方最终我们也没有一起去。
故事和我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最后也不见得是最后吧。
人来人走,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会慢慢走向不同的目的地。一路上,我们遇到越来越多的人,看过越来越多的风景,身边的同路人也换了又换。
当时只道是寻常。而时间为我们留下的人,请你一定要好好去珍惜。
后来,我养成一个习惯。每次和好友分别,无论在哪一定会抱抱她,说一两句叮咛的话再松开手。
亲爱的你,谢谢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愿我们偶尔想起彼此的时候,眉眼里只有温柔。
人生的这趟旅程,愿我们都一往无前地前往心中的目的地。
努力在天涯,相寄在天涯。
后会无期,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