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川)周家琴
八月,川西北高原最美丽的季节到了。凉爽的气候,成了内地人避暑的最佳选择地,位于马尔康的梭磨河大峡谷也到了它最妖娆的时候。我们就选择在这个季节出发,去群山苍翠、溪水丰盈的马尔康梭磨乡毛木楚村。此地新开发了一个森林公园,园里建有当地林业局一个林场的管护站,管护站的林业工人们响应局里的号召开展多种经营,组建了一个叫“森林人家”的休闲之地。“森林人家”有点像农家乐的经营模式,当然薄利的收入是要上交给局里统一支配的。
这天是周六,考虑到“森林人家”度周末的人会比较多,我们有意错开客人密集时段,晚上八点才到达森林公园。此时,夜幕降临了,整个山谷完全暗下来,四围静谧,一种深山老林特有的宁静把我的记忆拉回到小时候。还记得,儿童时代的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大渡河旁的一个林场里度过的。母亲那时在工段上打零工,假期我也跟着去工段上玩儿。林场工段上常住的通常只有几户人家,都是段上工人及部分家属,很难看见当地老乡的身影。工段上,零星的几排住房,被青山环绕,众星捧月般。人居其间,于茂盛的森林来说,像一株小小的树苗,安静地生长、起居、生活。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喜欢热闹的人,但是独居久了,常常也会感觉出一点灵魂深处的孤独来,尤其是在这样与世隔绝的深山环境,更要命的是文化生活的严重缺失。但于我而言,这样的青山绿水给予了我恬淡自然的情怀,每天新奇地跑进森林,听松涛声,听流水音……如若在夏季,瞧瞧,森林里的山珍已经长出来了,松茸、蘑菇、青杠菌、黄丝菌、杨柳菌、猴头菇、青杠耳、杉木耳……多么美好呀,看着它们形态各异的“帽子”,我打心眼里喜悦。想想都市人渴望的这些美味儿,大山里的林场工人唾手可得,心里顿时滋生满足自豪骄傲的感觉。而且,工人在林场呆的时间越久,仿佛树木的年轮也在他们心里刻下划痕,他们慢慢地就会习惯每天护林的日子,与森木一同生长一同生活,体味其中的幸福和甜美,一种只有林业工人才知道的简单快乐!
森林公园的夜晚安静极了,天上没有星星,没有了伙伴们的身影,我甚至连鸡鸣犬吠的声音都没有听见,我想它们是不是早已进入梦乡里了呢?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我和雪雪沏上一壶“正山小种”开始聊天神侃。这个小女子具有茶的精神气质。那年她曾给我看过一篇她的《人生如茶》的美文,记忆里“人生如茶,头苦、二甜、三回味。品茶,品人生百态。有的人,一辈子像喝茶,水是沸的,心是静的。”而现在,在山谷的一间小木屋里,四周无人,只有窗外流水的潺潺声打破了些许的宁静。一几,一壶,一幽谷,二人,浅酌慢品,体会它的清香甘甜,聊一些平时打不开的结,想不明白的事。被茶水漂水过的心情仿佛好了许多,被夜的静谧安慰过的心灵似乎温柔了许多。
自在空山,空山辽阔,人生如若像空山一样虚怀若谷,志存高远。“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品茗杯中茶,在这样的氛围中,我突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那些坚强隐忍的森林工人,想起了那些热爱生活热爱摄影的年轻人,想起了我自己。森林里,每一棵树都向着阳光向着星空生长,每一株草都努力向上攀登向上延伸,每个人都做好自己,是不是每个人就像茶水的声音,也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也有自己的美好的人生呢?我即使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与格局,但我审视自己,我做好了一个朴实的自己呀。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很快乐。
翌日,我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窗外,溪水哗哗地响着,像一首钢琴曲,给惺忪睡眼的我带来黎明的问候。这声音更像是森林心脏流淌出的话语声,让我感到那么亲切和自然,那样感动和温暖。
这个夜晚,我睡得很踏实。我不知道我有多久没这样睡过安稳觉了?我这是回到母亲的怀抱了吗?睁开惺忪的眼睛,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小木屋,我赶紧起床,雪雪昨晚道别时还约我早起去溪边捡拾石头呢。推开门,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森林公园八月末的早晨是薄凉的,好在早有准备带了长衣长裙御凉。
森林人家入口处,有一条木栅栏边,边上有一畦条形的平地,工人们种植了高原上常见的花卉植物。这些粉的紫的开得正艳的波斯菊,随风飘动摇曳成一片靓丽的风景。
空气是如此纯净,思绪也是如此的宁静。自在空山,这样没有一丁点喧嚣的山谷适合静养身心,更适合一个人闭门写作。听说阿来的《尘埃落定》就是关在九寨沟的一间小木屋里创作出来的。走在夏季最美的时候,我却考虑着关于冬季的预谋,幻想着在雪后的森林公园里邀约几位趣味相投的知己文友,来一次雪地煮酒听歌,吟诗作文,那将又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呢?这样的想法应该不算奢华,这些被森林工人守护下来的净土,是可以让更多人分享快乐的。
趁着夕阳的余晖,我们穿越梭磨河大峡谷驶向灯火阑珊的康城。像泉水一样透明的森林人家陷入更加宁静的状态之中。我若聒噪,我一定会再度来此休憩。觅得最高处的小亭,坐下来,默不作声,看一片浪漫的云缓缓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