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川绵阳市东辰国际学校高2014级10班 赵柏屹
说到吃,从小到大我都不让人省心,别人家的孩子是吃不下,我是胃口好不忌嘴,因此,常常由于吃得太多,消化不良,上吐下泻,害得家长不得不惊慌失措地跑急诊。
2008年,我九岁,小学三年级。这一年令人刻骨铭心。
五月的微风不燥,阳光正好。谁也没想到,一天午后,造物主在天府之国大地上的一声咆哮,山崩地裂的瞬间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状态。“5.12”汶川特大地震发生以后,忙于抗震救灾的父母无暇照顾我,便把我送到了浙江舟山一座海岛上的寺庙里。父亲的一个好朋友在那里出家为僧,我被拜托给师父们照顾,并在当地的小学借读。面对老师和同学的好奇,我总是以极富个人想象力和画面感的方式描述四川生活的点点滴滴,当地社会各界爱心人士来慰问、看望我这个来自极重灾区小朋友的时候,他们也会问我“在这里吃得惯吗”一类的问题,会带着好奇笑着跟我打听:“听说你们四川有很多好吃的吧?”毕竟那个地方离四川太远了,真正到过四川的人不多,而关于四川的美食传说在外面又太过有名。小小的我出于一种人类自炫的本能,总会煞有介事、绘声绘色的给他们介绍四川的火锅、麻辣烫、炭火烧烤等具有很高江湖地位的美食,尽管由于父母对我的严格管制我对那些美食亲身实践其实并不多,但并没有妨碍我在给他们讲述的过程中一次次完成了对家乡的思念。
不过让很多人意外的是,在清苦的三个月寺庙生活里,作为一个原本嗜肉的小朋友,我竟然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我每天和师父们一样吃素,寺庙并没有专门对我进行特殊关照,而我后来还渐渐对那些清粥小菜爱不释口。寺庙的所有蔬菜,都来自后山上僧人们自己开辟的菜园子,我经常在放学后去那里,看一片绿叶禾田田的盎然生机里出家人辛勤地劳作,那些画面至今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或许是有机的蔬菜真的很好,在茹素的日子里,我居然还一天天还长壮长结实了。师父们告诉我,那是“福报来了”的表现。
尽管如此,那些记忆中滋味销魂的铁板烧、卤鸡脚、天蚕土豆、烧烤茄子、麻辣火锅,偶尔还是会蹿上我的心头,对我进行一番挑逗。想着那些从翻滚着的香味浓烈、颜色鲜亮的红油汤锅里捞出来的一片片毛肚、千层肚、九尺鹅肠,我知道,我怀念的不仅仅是一种食品的味道,那是一种未曾走远的乡愁。
初一那年的暑假,父母安排我去日本看看。那时我对日本的概念,除了动漫人物以外,还有他们美味的寿司卷、焖香的鳗鱼饭、爽口的海鲜、浓香的大酱汤那些活色生香的美食。
然而总是想象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日本饭菜的品质都很好,但是对习惯中餐尤其是川菜的人来说,它确实太寡淡了而且分量太少,让人很难有大快朵颐的满足和幸福感。在日本的那几天里,我倍加想念我的家乡,想念热闹的夜市路边摊上那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肥肠粉、雪白的老妈蹄花、红亮耀眼的老麻抄手,如果再配上几串“厕所”串串,那真的是人间至味了……当我登上回国的航班,俯瞰着机翼下那一望无际辽阔的海洋,想到很快就要回到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时,我仿佛知道了什么是游子的心情,他们对故土的眷念,除了对亲情的渴望以外,或许还有对早已成为记忆一部分的口味的渴盼吧。
中华地广人多,饮食习俗万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话一点不假。你在哪里长大,便因那里的物产、气候、生活习惯成就了你的口味。民以食为天,民更以味为命。
国外的朋友来到中国,面对一大桌气势磅礴的满汉全席,他们除了惊叹和亮瞎双眼以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对我中华美食更多的激情和赞美。令他们倾心的还是被我们常常讥为垃圾食品的炸鸡、汉堡等洋快餐。其实,这世间并没有一种让所有人都甘之如饴的美食,无论对谁,习惯的只是一种口味,一种陪伴我们成长的记忆,当我们对那种味道依赖到不能割舍,甚至它已经成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时,那便是我们身体里的故乡,便是我们无论走到哪里也难以挥去的乡愁。
当我们谈论吃的时候,我们会不会怀念过年时家人一起和面、擀皮、调馅儿、包饺子的温馨,会不会想起家里的长辈常常对你说起他们当年生活的艰辛……无论是和亲朋好友一起欢聚吃大餐,还是独自品茗只属于自己的孤独,我们的胃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们,我们对生命中那些最熟悉的味道也从来没有忘记。当《舌尖上的中国》把款款精美朴实的家乡美味透过镜头传递到我们眼前,当我们在古旧的茶馆里呷一口清香扑鼻的功夫茶,看着茶艺师艺术般的沏茶表演,我们会不由自主地为我大中华品类之盛、源远流长的饮食文化而陶醉、兴奋。你甚至会想起故乡那一抹迷人的春色,纵使四季更替轮回,时光匆匆流逝,家乡的那一杯陈醅老酿依然让人沉醉。“总有一种味道,在舌尖上提醒着我们认清明天的去向,不忘昨日的来处。”那亘古不变的味道,那深入骨髓的记忆,始终在告诉我们,故乡,就是那个让我们知道何处是他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