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川）蒋东旭
天麻麻亮，院子里就人声鼎沸了。挑水的、劈柴的、管火的、下厨的、打杂借东西的，人来人往。五叔吧唧着旱烟，东屋转转，西屋看看，心里沉甸甸的。
村里三十多户，家家都来帮忙，五叔心里很舒坦。五叔逢人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当然哟！五叔娶儿媳妇，还能不是好日子！”大嘴张二娃大声附和。
“张二娃，把VCD放大声些，让大家都听得见。”
贺喜的人络绎不绝。恭喜声、道贺声此起彼伏。五叔在亲友间，老哥长兄弟短的招呼大伙喝茶、抽烟。五叔忙里忙外，红光满面，乐呵呵的就没合拢过嘴。
客人们三五成群，抽烟、品茶、嗑瓜子、拉家常、吹牛，姑娘小媳妇嗤嗤泯笑，尖起耳朵听讲黄段子。小孩子这时最放肆，东奔西跑，吵闹打笑。整个院坝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太阳暖和地照着，电视里歌星们唱得正欢。厨房里的菜香把门柱上的对联美得红艳艳的。
五叔咧嘴笑着的脸有点发僵，他搓了搓脸，转身进了东厢房。
鞭炮声在村口响起，有孩子跑来报告：“新娘子到了！”
这时大伙儿都停下嘴里的话题，撂下手中的活儿，涌出院子。放鞭炮的人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杆，把鞭炮高高撑起，接亲的队伍还隔着几道田坎，鞭炮就迫不急待炸响了。人们笑哈哈地指点品评，新娘如何漂亮，嫁妆怎样丰厚，啧啧赞叹。老人夸奖，青年羡慕。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涌向新娘讨要红包。
酒席是上好的包谷烧，一桌先放上一瓶，屋檐下那一堆都是，还为每一桌预备了。客人坐了好几个轮次，共五十多桌。
乡亲们看得起自己，五叔喜一半愁一半，在酒席间穿梭忙活，突然感到很疲倦。
酒席结束，已是幕色沉沉。年轻人开始闹新房了，年长的正忙着收拾残羹剩饭。
五叔没去东厢房，独自有气无力地回到卧室，躺倒在床上，仰望天花板漏x泻的月光，摸出一大叠欠账单，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
可东厢房却传来了一阵阵嬉笑声：“二蛋！二蛋！亲一个亲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