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特约记者 方令航 金华报道
债务人欠债不还，债权人就可以带人强行抢夺？8月17日晚上，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浙江省永康市西城工业区西周路8号的“欧莱芙工贸公司”门口，这里突然停下了十多辆大货车，带队的李某以“欧莱芙”欠款不还为由，指挥数十人开铲车搬运仓库里的成品电炸锅和机器设备，一下子仓库里的400多件货物就被装车拉走。“欧莱芙”业主报警后永康公安出警赶到现场，将当事双方带到了派出所。李某振振有词地说：“欧莱芙”公司欠他18万元的债务，他“抢”的都是自己的货，这些货物就是用来抵债的。
公司欠钱对方搬空了厂
“欧莱芙”是永康一家出口炊具生产企业，近年来因为外贸生意不景气，企业周转比较困难。“欧莱芙”法定代表人吕玉怡告诉记者，去年公司开始到永康市清溪镇桐橔村李某厂里采购塑料件，双方达成配套供货关系。永康作为五金之乡，当地大量民营企业都采用这种外协合作，货款一般3个月结一次。
吕玉怡和李某都是土生土长的永康人，去年春季两人成为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欧莱芙”提供磨具由李某生产、供应塑料件，到去年底总共发生38万元的货款往来，“欧莱芙”已经支付了约20万元的货款，因为生意不景气，欠款18万元就拖了下来。吕玉怡出示给记者的账单显示：今年5月双方对账达成还款意见，欠款185819元从7月起到年底分批还清。吕玉怡告诉记者，因为在筹集生产资金，确实没有按欠条还债。上周自己的手机被欠费停机，可能让对方产生了误会。当天李某来到厂里后，她和丈夫都做了解释，但对方不管青红皂白就带人搬空了厂里的货物，除了400多套等待出厂的成品电炸锅，还有3套空调和一套热水器，以及一批电机配件。
了解到这起行为涉及债务关系，警方组织双方协调。吕玉怡不得不同意李某拉走2车货，自己尽快筹款赎回。但吕玉怡事后再次找李某协调，对方的语气就变了：“他说原来的18万欠款不算数了，现在要我把之前38万元所有的塑料件都退回去，再与我结清货款，这不是胡搅蛮缠吗？他强行拉走了我仓库里十几万的货，还压着我30多万元的磨具没有退回，这样出尔反尔算有诚意解决问题吗？”记者随后多次联系李某采访了解情况，但对方拒接电话。
记者今日在“欧莱芙”公司看到，仓库里已经空荡荡了，作为欠款人吕玉怡对李某的搬货行为提出质疑：“当天晚上只有我们夫妻两人在厂，2岁的孩子吓得大哭，他带来的人还威胁我们。我承认欠了他的货款，但这样喊人来抢不是黑社会吗？我们办厂又没有外逃也没有赖账，这样一哄而上不是抢劫吗？如果任何人都可以用经济纠纷为借口而随意抢人财物，这个社会的经济秩序岂不乱套？”
不依靠公力救助强抢债务违法
记者在永康当地采访，发现坊间对此也是莫衷一是，有的说吕玉怡欠债不还，李某这样做可以理解，永康一些小微企业民间借贷关系复杂，债权人多是先下手为强，能占到多少算多少，抢“自己的东西”并不违法。而去迟了却可能什么也得不到，拿着欠条无处兑现的情况并不少见。在永康市西城工业区一些关注此纠纷的企业主认为这样的“抢债行为”可以理解，西周路一名企业主说，李某“抢”到钱后没有逃走，而是在现场等民警赶到处理，他的行为属于正当的保全措施，一定程度上可以称为“合法强夺”。“永康老赖那么多，债权人处于弱势地位，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适当向债权人倾斜，有利于保护债主的合法权益，打击老赖的赖账行为。”
“坊间的同情和规则不能抗拒法律框架的现实，欠债的确应该还钱，可是超出了自力救助的范畴法律就不会支持。”浙江金奥律师事务所毛长征律师表示：“公民的合法财产应当受到法律的保护，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扣押合法财产。债权人不依靠公力救助，采取私自非法扣押他人财产的手段实现债权实质上是一种违法行为，吕玉怡有权要求李晓康停止侵权并赔偿损失。”
根据《民法通则》，公民合法财产受法律保护，禁止任何组织或个人侵占、哄抢，欠债人的合法财产也受国家保护——“欧莱芙”产生的震荡事实上触及到了永康市民间债务纠纷的方方面面，不少人都会问：到底应该怎样讨债？抢到的债务不被法律认可吗？
毛长征认为，此案的警示意义在于，要对债权人不规范的自力救助叫停，提醒债权人采取合法渠道救助讨债。“民间都说欠债的是大爷，即便有偿还能力而不还，讨债人也不能去强抢。这种债务民事纠纷解决的途径很多，自力救助是最原始的一种，更多的还应该寻求公力救助，通过司法机关或仲裁委进行法律救助都是合法的渠道。自力保护容易产生侵权行为，使用不当会激化矛盾，从而导致一系列的严重后果，而且过多的自力救济会破坏经济秩序，各国立法对自力救济都持谨慎态度，我国也不例外。旅客住宿不付费，吃饭不给钱等小额债务，公力救助不能及时解决的情况下，债权人才可以强行扣押债务人随身财物抵偿欠款。但对大额债务债权人私自非法扣押他人财产，实质上是一种违法行为。法治社会必须依法讨债，是这件纠纷本身典型的社会意义。”
别因追债而犯法
毛长征律师告诉记者，现实社会中存在许多债务纠纷，欠债人久拖不还欠款的行为的确令人头疼、无奈。但要讨回欠款能不能自己去硬“抢”回来？还是依靠法律支持追回自己的所得-----这对债权人来说是一个不得不思考的问题，因为方式不对其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法制社会追债一定要在法律允许的框架下进行，即依法维权。民法理论上确有自力救济一说，但那是有严格适用条件和情形的。自力救助的实施必须具备三个条件：1、只能为保护自己的权利而实施；2、只能在紧急情况下实施（这里所称紧急情况，是指来不及请求公力救济，如不实施自助行为，权利人的请求权便不能实行，或实行困难）；3、双方债权债务关系明确。脱离了其正当成立的条件而滥用，将会对他人造成另一种权利伤害。诸如私自将小偷打伤；为讨欠款而“绑架”他人等等，都是一种对自身权利的滥用。这种滥用的后果，对个人往往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甚至是芝麻还没有捡到就丢了西瓜，得不偿失；而对整个社会更容易滋生以暴易暴、弱肉强食的不正常价值观。因此，对于这种滥用自力救济，不依法维权的行为应该旗帜鲜明地反对。
解决债务纠纷，欠债人一定要依靠法律，这不仅要求欠债人要有法律观点、法律意识，有关的行政、司法部门也要不断完善公力救济体系，促使其高效率地运行。公平公正公开的执法环境是依法维权的根本，而这也给执法部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