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文生 中金公司首席经济学家
从今天的新供给来理解中国未来经济体制改革。所谓新供给和新供给经济学，我们首先要回顾一下什么是旧的经济学，它有什么问题和成效？我们都知道所谓供给经济学，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始，里根、撒切尔夫人主张和推崇的。里根当年说过一句非常著名的话，英文里最可怕的九个字是什么呢？“我来自政府，我来帮助你”，他强调是降低政府的干预，就是我们今天讲的市场配置资源。
过去30年，这样一个市场自由化、全球化，供给经济学在全球经济的几件事贸易自由化，资本开发，汇率灵活性，现在回过头来看过去30年供给经济学成功的地方是控制了通胀，在控制了通胀的前提下比较快地增长，这是一个最大的成功，但是它也带来问题。第一，过去三十年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不仅是西方，全球都是这样，这个当然有争议。什么原因导致贫富差距扩大？一般有一个共识，市场在配置资源中它所决定的收入分配取决于生产要素，总体收入分配取决于生产要素的资源禀赋，谁占有的财富多谁拿得就多。所以，市场配置收入分配不一定是社会仁义道德能够接受的。
第二个问题是资产价格泡沫和金融危机。在80年代之前，困扰经济的是通胀问题，80年代以后，资产泡沫的问题，金融危机发生的频率增加了。所以，这是我认为旧的供给经济学成功和失败的地方。
结合这个怎么看中国经济问题？我们当然面临着要提高效率，促进供给中长期增长，只有供给增长才能真正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但是在中国今天这个时点，我们也面临实际上和上个世纪80年代初西方所面临的一样的问题：我们今天面临的是收入分配差距——过去十几、二十年大幅扩大所带来的问题；我们也面临房地产泡沫，负债货币信用扩张带来的问题。我们今天考虑新供给经济学或者是通过自由市场，促进市场在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必须考虑一些新的问题。
所谓新经济的起点其实也是结合刚才我讲的这两个方面存在的问题。如果我们要结合三中全会的经济体制改革，怎么来平衡效率和公平的问题？我自己的看法是我们可能还没有发展到上个世纪80年代初西方国家所面临的市场和公平之间矛盾的那个阶段。现阶段，我们要做的改革既能够促进效率的提高，又能够改善公平。我简单举个例子。三中全会确定的改革——国有企业改革，打破垄断，改善国有企业的经营管理体制，促进效率非常明显，其实它也改善了供给。财税体制改革，传统意义上我们都理解税收是二级收入分配调节的重要指标，是调节市场分配带来的不合理问题，其实今天我们的税收体制改革，我们讲要引进财产税、房地产税，西方国家的经验已经证明不动产税是对效率影响最低的，对经济的行为扭曲最低的一种税种。我们今天经济的效率问题、公平的问题，其实和我们税收太多的依赖是有关系的。所以，税制的改革真的要像三中全会讲的立法推动房地产税，既能促进效率又能促进公平。土地改革也是一样的，如果真的能打破政府买地的时候是唯一的买家，卖地的时候是唯一的卖家，既能促进效率，又能促进公平，还有城乡一体化发展等等。
假设这样的改革能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成功，它的经济影响是什么？什么叫新经济？新经济最重要的特征是消费驱动。
怎么理解消费的驱动？按照中国的语境来讲就是以民生为导向的经济，因为消费的比例上升带来社会福利的改善，背后重要的驱动因素就是收入分配差距。所以，判断改革能不能成功，改革推进的力度对根本的指标就是看收入分配的差距是不是在缩小。在这样的基础上，消费增长的贡献是不是逐渐提升的。消费增长，在行业上来看，消费率上升意味着储蓄率下降。我们讲的新供给经济学，从供给端来看储蓄率下降是供给端的三个要素的之一。劳动力、资本层面、生产效率，改变促进生产效率，但是劳动力下降这个趋势20年以后才能改变。未来15、20年的趋势，储蓄率下降也是供给环境的紧缩，储蓄率下降意味着要么投资下降，要么贸易顺差下降。投资率下降需要利率上升促进调整，贸易顺差下降需要汇率升值促进这样一个调整。所以，我们看未来中长期经济发展的方向，消费率上升，储蓄率下降，中国的均衡力是上升的；均衡力上升是促进消费、限制投资的这样一个经济结构调整不可避免的一部分。
结构改革，其实包括金融改革，比如利率市场化，既有促进效率的一面，也有促进公平的一面。过去我们给企业部门提供便宜的资金。所以，国民收入分配流入企业，服务于家庭；以后真的实现利率市场化，那就不仅是效率提高的问题，还是一个促进消费的问题。
对整个经济从供给端来讲产业升级，结构改革的产业升级，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是一个消费驱动的经济，其经济竞争的程度高过投资驱动的经济。所以，一个消费驱动的经济反而是有利于产业升级，有利于效率的提高，有利于资本回报率的提高，这是利率上升背后的一个逻辑。所以，改变如果真的成功，中国经济是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后我想讲一下风险问题，风险就是在利率有明显上升，持续的环境下，持续率下降的环境下怎么消化过去累积的问题，过去欠的债怎么还，法律上泡沫怎么演变，这是一个所谓新经济新的环境下宏观政策、结构政策所面临的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