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思璇
花园酒店的咖啡厅里,我和辛樱相对而坐。这个可怜的小女人此刻正被她的债务压迫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被压得有些变形,往日的快乐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憔悴。
辛樱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我们已经认识了近十年,从来没有看到她如此疲惫、如此憔悴过。
“怎么样最近?”我问她。
“还不错。”辛樱把视线从面前的餐盘上抬起来投向我,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我上周又接了两个预约,定金都收到了,都是20集的都市言情剧,价格还不错。你说现在的人们都怎么了,生活中每天都在谈钱谈物质,结果所有的爱情都只能从影视剧里找,既然那么需要爱情,为什么就不能从自己开始,如果每个人都能对他人多一点点宽容不要那么赶尽杀绝,也许我们就不会对电视剧有那么多的浪漫渴望了。不过这样也蛮好的,我就会有很多的工作有比较好的收入,可以让我快一点还清债务。无债一身轻啊,原来还没有这么深的感悟,现在可是真的感受到了没有债务在身是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也不例外,哈哈。不过我真的要感谢上天的眷顾,老天对我实在太好了,知道我现在急需用钱,立刻就给我新的工作,而且是连续不断的新工作,很幸运。”辛樱笑着说,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微笑着,看着她。说谎的人往往会因为试图要别人相信在没有得到回应时做出更多的强调或是辩解。
“前段时间一直觉得自己走到了一个瓶颈,想要转变却没有机会,现在机会突然就来了。你不是说,上帝不会给我们无法承受的磨难吗,我猜这就是上帝在帮我,要我靠自己顺利渡过难关。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一个对钱完全没有概念的人,现在不仅要努力赚钱,还要开始学习节俭,需要节俭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浪费,真的要感谢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我大概这辈子都学不到节俭。”辛樱接着说,说到最后语气中开始透露出愤怒。
“你恨她吗?”我问。
“我更恨我自己。”辛樱的语速突然加快语调突然升高,这是一个信号,提醒我她的情绪已经开始趋向于失控。
辛樱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我,开始不停地咬指甲,这个动作意味着她在试图重新控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有良好的教养,体面的职业,不错的收入,爱情就成了神坛供品,而不是换取物质利益的手段,使辛樱这类知识女性无形中就拥有了很多的道德优越感,即使是在扮演第三者进入他人的爱情关系,也一样可以凭借纯洁爱情的掩饰让自己的爱情顺理成章地继续。
清高是她们在爱情面前得以骄傲的资本,同时也是她们的致命伤:清高让她们不屑于像小女人一样向男人示弱,用示弱的方式来争取和那个男人的婚姻;清高还会让她们看不到自己其实和别的女人一样,都会在恋爱中智商飞速下降到零线以下,让她们看不到这个男人的不忠:还没向旧人告别,就已经奔向新人。对旧人不忠,对新人不敬。
除了把爱情过度神圣化,过于强调人格独立、精神自由也是辛樱们很难跟男人好好相处的主要障碍。可是独立自由的辛樱她们,在择偶的问题上却依然和其他女人一样,都希望找到一个各方面都优于自己的男性,这个要求和她们一直追求强调的“两性平等”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冲突。
辛樱们的另外一个致命伤,就是太有教养了,以至于让她们完全不屑于使用女人的传统武器:撒娇、耍赖、哭闹、纠缠等等,她们希望通过自己的独特气质和知性美来赢得男人的尊重与爱,在感情出现问题时宁愿自己在家里痛死过去,也不愿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要给他给爱一个冷静高贵的送别,圆满自己的天使形象。这种违拗人性的冷静与理智,在事业上帮助辛樱们稳步提升,生活中却让她们陷入过季奢侈品的境遇:昂贵,冷清。
辛樱们的个性特点让她们成了都市里的一道风景:“三高”(高学历、高职位、高收入)单身女性。让辛樱至今缓不过气来的那段爱情,也是毁在辛樱的高贵上。我的客人虹霓也是辛樱的同类。如果她们想要让自己获得幸福,就要低下高贵的头颅,在爱情面前试试做一个仆人,也许会体验到不一样的温暖,那时她们将会了解,滋养爱情的不是高贵,只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