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红彬
儿时,许多事情的发生似乎与大小无关,与生死无关。特别是乡村的孩子,他们无论何时何地,每天每日,大多数都围绕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想法恒久运行,那就是怎么玩得开心有趣。
往事如烟。所有童年的唏嘘,多多少少,总有那么一丁点,烙在那一纸香烟之上。烟云缭绕的时候,平凡的故事,如果还能偶然记起,一定有它耐人寻味的地方。
我自家的一个亲戚,姓杨,相隔几亩田居住,掩映在稀疏的树林之中。家里,穷得不能再穷。家中七兄弟,我们叫他们杨门七匹狼。杨六郎与我同龄,同学少年时,他与弟杨七郎一次放学回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包飞雁烟,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盒火柴,偷偷地在自家墙壁的一个角落,学着大人,你一杆,我一杆地抽了起来。也不知啥时候,兄弟二人就离开,去别处玩了。也就是一杆烟的工夫,杨家的老屋,浓烟四起,伴随噼噼啪啪细碎的炸裂声响,火焰瞬间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各种呼叫声响彻了整个田野。那些正在田间地里忙活的大人们,一下从四面八方向烈焰冲天之处,狂奔而去·····
烟消云散,六郎的家片瓦无存。一家十口,困在一处,哭声凄切。母亲是吃完夜饭之后,牵着我的小手去的。母亲是个性情之人,看到这一场景,情不自禁地不停抹泪。我也吓坏了,哇哇哇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们乡下的学校,知道这事后,校长和老师立即组织全校师生捐钱捐物。那时,我家也没有啥钱。家里除奉献了半年的草料,我一半的衣服,也捐给了他们。不久,杨家的茅草房就全部盖起来了。那六郎和七郎,也穿着我捐的衣服,回到了学校。
许多事情,好像一溜烟就过去了。每个人那浩如烟海的小事,能够不烟消云散的,恐怕也寥寥无几。前不久,我侄儿结婚,当幺爸的,自然要早早回家扎起。喜事人多,都是乡里乡亲的,因为难得回乡下,大家见面,自然也备感亲切和热情。饭前酒后,茶来烟往,又是灯火四起的时候。我哥忙碌之余,忽然喊到我,我马上穿了过去,哥说,“这是杨六郎,你儿时同学,帮到招呼一下”。意外!意外!三十多年不见,依稀还是那儿时样。六郎笑了笑,递过一杆“软云”,喊了我一声啥,我笑笑,说,“我不会烟”。按照既定的规矩,聊了几句之后,我立马找了几个乡邻,把他安排到了牌局上。我坐在他旁边,听他一言一语,看他摸牌出牌,说话还是那么质朴干脆,动作还是那么自在简洁。但我发现,烟波缈缈里,他的烟瘾最大,掏烟点烟,吞云吐雾,仿佛,就是他在田间地里的劳作,机械一般熟练运动。享受牌局的过程,喜悦从内到外,一览无余。
午饭后,我就进城了。路上,远处田野之上,有袅袅轻烟薄泻,想起这亲戚,想起这同学少年杨六郎。烟云过眼,生命如斯。唯有这些许汉字,落纸生烟。诸多平凡往事,朦胧入眼,又消散在这小路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