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刚/文
我所有的重大际遇几乎都和夜晚有关。在都市的夜晚遭遇幸福或痛苦,尤若牵着一只很熟悉的手非常自然地在你常走的那条路上散步一样平常。实际上这种高密度的重复体验使每一个都市人都有“等待戈多”的情结和命定的坦然,借用我那位爱打麻将的兄弟形容点炮给钱时的话来讲:“习惯了就好了”。
的确,经常出现的惊人相似的场景瓦解了人们依赖的心理防线——上帝保证的永恒性和独特性。在过于强调自我的这个社会里,太多的欲望和性格从酒吧、网吧、夜总会,从许多不知名的地方顽强地涌出消解了生活的独特性,反而使其成为了一种共性。事实是:当我们处于普遍的生活状态时,人们追求个性;当人人都在演绎自以为是的个性时,个性反而变成了共性,这样一种二律背反才真正算得上都市里独特的个性。重复地体验一种经验,人很容易变成巴甫罗夫的狗,这个时候,片段粉碎了历史,生活就仅仅凝固成为生活。
曾经一段时间,我常常在深夜开着车由西到东横跨这个城市去守望我的女儿。我不知道这个城市有多少和我一样的男人在体验这种已经不独特的经验,而这种经验的前提肯定是共同的——由单纯的追求个性开始,在复杂的混乱中确定。关于那个时候我能记住的恰好是既没有共性也没有个性的零碎的片段:为了送女儿上小学,每天清晨的浓雾总被我们的车灯撕破。音乐声中,睡眼迷蒙的女儿总要咕噜着提醒我:“爸爸,注意安全”。
后来的曾经一段时间,我在京城当打工仔,我的团队和我每天完全没有个性的繁忙的工作着。记得一次全国订货会期间,激励我每天深夜在零下十几度的雪夜跋涉30多公里回家的诱因只是非常普通的两件事情:女儿的电子邮件和那个我深爱着的女人为我准备的一碗热汤加一瓶二锅头。我承认自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仅仅具有普通的要求和普通的欲望,我也知道自己的都市流浪和风雪夜归人的体验一点也不独特。我害怕比这更独特的东西,它使我没有安全感。
再后来的曾经一段时间,我到了一个直辖市加入了一支上市公司的团队仍然过着熟悉而没有个性的生活——关于方案的讨论、修改、加班;关于由此带来的愤怒、躁动与期待。在并不太长的等待中,又发生了非常熟悉的完全没有独特性的重复事件:那个我深爱着的女人不愿再等待。普通的生活是没有理由要求一个人因为一种爱而放弃对生活的向往的,这也是一种不具个性的大实话。所以,我理解的生活哲学的出发点不能不具有犬儒主义的色彩。
我还直觉到若干年后的曾经一段时间,我的女儿肯定会流着泪告诉我:“爸爸我爱你,但是我要去追求自己的空间”。我知道自己一定会为她祝福,祝福这个对她而言是意义重大、性质特别,对我而言却属普通又有一点先知宿命的事件的发生。毕竟,有想法便是有追求,有追求才有动力,否则,这个社会如何进步?
但是,我会怀念女儿的电子邮件,会怀念京城的热汤和二锅头。我是一个普通人,实在是只具有普通的哲学标准和普通而无个性的情感。
普通人拒绝个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