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晓磊
1974年3月26日开始，台湾两家日报上出现了一条奇怪的广告。第一天广告：今天不要买摩托车，请您稍后６天，买摩托车您必须慎重考虑。有一部意想不到的好车，就要来了。第二天广告：今天不要买摩托车，请您稍后５天……第六天广告：对不起，让您久候的三阳野狼125摩托车，明天就要来了。第七天广告才刊出全页面积的大幅介绍性广告，产品正式上市。
到2005 年了，奥美的人搞讲座还在说这个例子呢。其实有个说法：这种悬念投放的始作俑者不是台广公司，而是上海商人黄楚九。1917年，黄楚九成立了一个类似NIKE的公司，一个没有工人，没有厂房，没有原材料的烟草公司，起名叫大昌。他们的广告也颇有创意：第一天在报纸上整版篇幅刊登一只红蛋，第二天红蛋生出了两只小手，第三天又生出了小脚丫子，最后出现了一个可爱的小孩子。这就是大昌公司的“小囡牌”香烟。有人说，集齐这一套4张烟标的消费者可以在黄楚九那换得红蛋一枚（庆祝产妇生产男孩的吉祥物可食用），但也有人说，黄楚九给大家的刺激是：可换得大世界门票一张，因为大世界也是他的场子。
给大昌公司做OEM的下家是英美烟草，他们看着小囡发财很眼气，威胁要断了黄楚九的货，最后黄老板只好把小囡以20万大洋的价格卖给了英美烟草。这使得他认识到企业没有核心竞争力就活不下去，于是纠集了另外3家民营公司成立了有研发、生产、销售能力以及自主知识产权的福昌烟草。
当时的烟厂的广告诉求点很像50年代的可口可乐，从名字上我们就可以看出点苗头。如华成烟草公司的“美丽”，福昌的“孟姜女”，华达的“天女”、“玉女”，和兴的“红妹”，南洋兄弟的“美女”，华品的“三妹”，华菲的“白小姐”、“白姑娘”、“黑姑娘”、“金姑娘”，华芳的“美芳”烟标等等。烟标上往往印有各色美女，直至1924年打出了个美女小高潮。华城烟草推出的中国第一个用真人肖像做商标图案的烟标——“美丽”牌烟标。上面的美丽女人就当时走红上海滩演员吕美玉。
那会儿的上海叫东方巴黎，有发蜡和摇摆舞，大家都油光可鉴地Hi着。其实，据李敖说，“9.18”当晚张学良在香港和一个华裔英国爵士看戏，中途闻听事变退场了。后来又有学者说，中国抗击法西斯的历史一定要从马占山的嫩江江桥抗战算起。
1931年10月22日，马占山说：“现已到间不容发之时，战亦亡，不战亦亡，与其不战而亡，何如誓死一拼以尽天职”。我看到了至少三种说法，或文或白，大体上都是这个意思，就不一一粘贴了。那年11月4日开始，日本人进攻齐齐哈尔嫩江大桥，马将军亲临前线指挥全军将士，一天就毙伤日军一千四百多人…… 。打了半个月，马占山歼灭鬼子6000多，17日国民党四全大会决定：黑龙江省代理主席兼边防副司令官马占山守土尽职，功在国家，实任为黑龙江省主席兼东北边防军驻江省副司令官，以陆军上将待遇”。官方还说，江桥抗战沉重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器张气焰，反映了中国人民坚决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意愿，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上海音乐家也集会，为马占山谱写了《马家军之歌》，人们称颂马占山部队“孤军御寇，忠勇堪称，为民族增光”，是当代的“爱国军人”和“民族英雄”。我看了歌词，写得一般。
在这样的时局下，不少烟厂创立应景牌号，如启华烟草公司的“警钟”牌，海德厂的“山海关”牌等。最敏锐的福昌烟草公司立刻推出了“马占山将军香烟”。烟标上印有马将军的半身像，他左手抚腹部，右手自然下垂，着黑皮风衣，戴皮军帽。《申报》刊登的广告说，“爱国民众已一致改吸马占山将军香烟，因有以下四种原因：一、全国景仰马占山将军；二、每箱有慰劳金国币拾元；三、色香味悉能抵抗舶来品；四、破天荒精美铁（花）听。并注明：每元两罐。有人说，香烟投放市场后，供不应求，就是不吸烟的人也买几包回去留作纪念，以表达老百姓对前线抗战将士的支持。
但这款产品面世不久，也就是1932年初就有消息从东北传来：马占山投靠了日本人，成了汉奸。于是黄楚九的香烟就没人要了，经济受损之外，还落了个天大的笑柄。
这样，马占山香烟肯定卖不出去了，黄老板也肯定弄出了个大笑话。但就对这个黄老板大家还是有说法的。这个黄楚九卖过仁丹、眼药水，发明了“外国配方”的补脑液，开过戏楼、娱乐城，搞过房地产、烟厂、银行和销售公司等等等等，比特朗普还特朗普，是上海当时有名的“三个半滑头”之一(和算命的、卖假药的齐名)。2004年他的一个第四代的女亲戚曾宏燕写了本书说，马占山香烟不是黄楚九搞的。理由很直接：黄楚九在1931年1月19日就死了。那时马占山还没有出名呢。而黄楚九在死之前因银行经营不善，已经把大世界等产业抵给了同宗亲戚黄金荣。我再次看了当时《申报》上的马占山香烟广告，上面的确有点间接证据，广告词前有一行不颜不柳的楷书“愿人人都学习马将军”，落款是一行小字“黄金荣题”。所以我相信这个娱乐大众的品牌不是老滑头搞的，是老流氓的创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