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勇虎
上世纪1968年冬季
一位叫食指的人
写了首诗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而21世纪2022年的冬季
又一位诗人
在中国，在北京
以及北京以外的其他城
记下了这个冬天所有人
绕不开的两句对话
“阳了吗？”“阳了！”
“转阴吗？”“转阴！”
仿佛，当年那些无奈松开的手
今天，不仅仅是在列车上
又被母亲，牢牢地攥紧
记住，奥密克戎
一千年也记，像马尔克斯当年记下
霍乱时期的爱情
印象
早晨
当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
晨曦，就画红一只只向日葵
……是五十年前，一顶花轿进了村……
父亲印象中，那时
村里的单身汉们，都红光满面
而今天，在都市里
那些向日葵，那些吱呀声
却成为从一幢幢大宅门前路过的农民工们
一声叹息，一种梦境
小女孩和鹅
一个小女孩过生日
这天，家里决定将养了三年的鹅
宰杀了，给女孩庆生
女孩搂着鹅
哭了个稀里哗拉
坚决不宰鹅
要宰先宰我
鹅偎了过去，
把脸贴上女孩的脸
用羽，给她擦泪
后来，据说这家人终于依了女孩
不杀了！
于是，女孩和鹅喜极的泪
又混到了一起
去老村
乘一叶扁舟去老村
村子也成荒村，静笃敝远
原喧闹的渡口已不再辉煌
几声鼠嘶，来自院落已被风化的鞋印
田野里，那些自发长出的稻穗弯着腰
它们再也见不着那些镰刀和草帽
和帽子下对他们笑的
汗涔涔的脸
它们都记得，是最早跋着拖鞋离开的人们
后来蹬着皮鞋
让村里的老人们也上了他们
开回的车
只有几只小鸟在树枝上叽叽叫个不停
似乎在说，快乐些吧
我们都不要活在一首乡愁诗里
该记住这句国人老话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人与鱼
秋日
蜿蜒的江岸，扎满了钓鱼人
钓者，频频起竿甩饵
他们憧憬里，全是白花花的鱼
但难得一见，谁家有鱼中招
忽闻一片喝彩，一老翁钓到了一条
但他取下鱼后，赓即放回水中
道是今天已经圆满
给至少六条鱼儿，放了生
心，不禁猛地揪紧
想起儿时捣蛋，秋，小河水枯
偏将剩水舀干，将鱼逮尽
……晚上大口朵颐……
独有奶奶从来不吃
借口是，有血味，腥……
旧庙
亭廓在白云里静穆
松籽在寒风中零落
没有钟声
和尚无形
终于，看见一只野山鸡
扑楞楞，从庙檐下出走
呵，何必走了呢，这不，不是有我来了吗
一会，我就去点燃香，供上品
趁这儿，还没有固定住守的僧人
还是赤贫，供桌少有的干净
不要飞走，守着，也不用问
众生畏果，菩萨畏因
江之书
这天，我在江岸边演习着
古人说的
行千里路，读万卷书
突然发现，这大江就是一部打开着的
江是书缝，两岸是书页
我流连于页面的群山、村庄、蔓延的草坪
以及书缝中江水的咆哮，吟鸣
除用眼晴和嘴去读
还要用脚丈量
还要用心咀嚼
那嚼出的乳汁和血渍
像历史的老人在说名词、动词
而当我把视觉投向大江的尽头
我看到了无穷处的天空
而这时我伟大的国
茫茫九派，红枫一叶
一叶红枫又化着一口井，一囗老井
它囤满江水和星子，时时警告着自己
那……能载舟，也能覆舟……
我一阵慌乱，这书想合也合不上
登山者
那些登山的人
有胖的，瘦的，高的，矮的
老的，少的，有挈妇的，有将雏的
有带犬的，还有掂鸟的
他们的目的都只一个
要登顶，要感受那句一览众山小的
古诗
我拄着拐杖，攀沿于半山
感觉很累
感觉累时就想有个杜牧的亭子
我好歇歇坐爱枫林
没有枫林其他什么林子都行
我忐忑于是否非得登上绝顶
才能看小群山
我想我是否该转头，学会丢弃
学会咀嚼在登山中从上头往下头走
也像升迁般有滋有味
夜读财富
我读着一个哲人写的书
他说，财富如水
因为它和水的性质一样，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水能滚成雪球
更大的能耐是决不逆行
它要拼命地，往低处流
低处，有很多很多张嘴，都张得很大
啜饮着，一滴一滴，一口一口
这时，我感到整个黑夜都像弥漫的水
只见一条船
本来又急又快，大帆高扬
却在靠近一个光环的码头时
翻了身
沉了底
（作者简介：贾勇虎，又名贾西贝，籍贯四川西充，现居成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通俗文艺研究会副会长，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文学研究院副院长，四川文化网、新文人画院常委，理事。空军中校，在部队历任战旗歌舞团、成空文工团创作员，成都空军政治部新闻组长，新华社空军分社特约通讯员，解放军报、空军报、战旗报特约记者。作品曾发表于《诗刊》《星星》《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报》《四川文学》《青年作家》《奔流》《边疆文艺》等数十家报刊，出版诗集，报告文学集《绿色风流》《唱响中国心》《诗话中国》《激情与朗诵》等6部，诗词《真是好样的》获全军一等奖，《夜航谣》获空军优秀作品奖，电视片《风雪草地》获空军优秀专题片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