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投资人,知名校长的女儿,怀孕八个月的二胎妈妈,一张张高辨识的便签,贴在杭州相惜投资有限公司总裁黄金帅身上,构成她质疑与惊喜参半的人生。
●杭州相惜投资有限公司总裁黄金帅
■ 李 洁/文
女性投资人,知名校长的女儿,怀孕八个月的二胎妈妈,一张张高辨识的便签,贴在杭州相惜投资有限公司总裁黄金帅身上,构成她质疑与惊喜参半的人生。
她的处事态度像名字一样,利落、有力。她号称“快手投资人”,7年投出16家企业,投出3个独角兽。基本保持投资后3个月估值盈利1-5倍的记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被“真的很想成功”的欲望驱使,保持着一天看5、6个项目的节奏,不愿错过任何一个资源。身为女性,获得认可,她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这种不服输的性格,源于青春期。出生在湖北荆州,中学时随父母远行。学校里,她因是“校长的女儿”广为人知。同学之间的捕风捉影,外界的偏见,升学的压力,像潮水一样,常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持续抗压的能力,我觉得是在那时候形成了。”
24岁,面试第一份工作,面对“温室花朵”的质疑,她的直截了当和坦诚让她毫无悬念地得到offer,在金融圈里拼杀至今。在一些人生际遇之后,她慢慢变得冷静成熟,学会了拒绝,愿意花更多时间和同频的人相处。“30+的小姐姐们,开始做选择了。”
她把这次采访称为“约会”,来的路上,她在500人的教育群里发布了“约会”消息。每天,她习惯把有趣的行程分享给“同频”的人,并招呼大家参与其中。
她依然“用力”地生活,遇到感兴趣的事,便义无反顾地扎进去。在她看来,生而为人,唯有努力生活才能有价值。这是她面对困境的通关密语,也是她应对驳杂社会的自洽天赋。
以下是她的自述——
▲欲望
很多人觉得我做投资是为了赚钱,但对于金钱本身,我没有太大的欲望,我更想通过投资帮助更多的人。我很早就意识到,善意的基础是经济,没有这个筹码,很多事都是空谈。
最开始接触金融是在浙江大学。命运总是变化莫测,就像被蝴蝶的翅膀煽动了一样。2005年,当时选专业,别人推荐我去读金融,那时候在国内,金融还叫货币银行学,大家都没有概念。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特别有意思的领域。
在浙大,我学会了什么是知行合一。上课的教授,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学习金融的人,也是践行者。他们运用金融知识,合理合法地在资本市场赚到了钱,同时保持朴素、纯粹的生活方式,我挺向往的。或许是耳濡目染吧,大二一开学,我用2万块钱,投身股市。
对自己的决策我是有信心的。当时浙大有一些勤工俭学的贫困生,我们组建了一个团队,一起做股市研究分析。2万块本金,巅峰时期涨了好几倍。大三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叫我“董事长”,那时候别人开始用高级的手机,但我还是最土的诺基亚。我把利润拿出来,全部作为慈善用款,帮助贫困学生。
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做公益,我找到了小快乐。对我而言,这是一种美妙的体验,是人际和职业的尝试。
现在做投资也是一样,我想通过投资这件事,去连接、去感知世界。通过帮助创业者,为推进社会进步做一点点贡献,我把这件事情看得蛮重的。比如8年前推动了“俊平”的项目。
当时我住在拱墅区,家附近有家叫“花间密语”的小店,200平米左右,他卖自己研发的纯天然护肤品,也集合一些大牌卖,同时放到网上卖。老板叫方俊平,我跟他说,你的小店不得了,有可能成为像上海家化这样的大企业。然后我把搜集整理的有关十大美妆品牌报告发给他看,当时的美妆市场其实挺有特点:国货缺乏品牌包装的概念和意识,雅诗兰黛这样的高端品牌曲高和寡,处在中端的韩妆品牌刚刚兴起,而这恰恰是市场的空白。
我连续试用他的产品3个月,找他的每一位核心员工深聊,2013年正式投出第一笔投资款——20万元,获得5%股权,并介入经营。
“花间密语”听起来像杂货铺,不够直接,我们经过反复推敲,通过一年左右的调研,结合微博、微信的传播特性,将“花间密语”更名为“俊平大魔王”,这样就有了清晰的人设。
其间,我们与员工开展网上销售PK,这种方式被创始人俊平称为经营之魂。多年后,这样的作法被马云等企业家叫做内部赛马和需求驱动。
让项目走上快车道的,是“时代”。我们做了一件事,让消费者可以直接了解供应链,也就是C2F模式。美妆产品的一大痛点是防腐剂,大家都知道防腐剂有害,但到底有没有防腐剂成分,消费者不清楚。这也成了“俊平大魔王”后面弯道超车的一大要点,纯天然、无添加,6个月未销掉的产品全部报废。
回忆起来,这些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遇到过财务的问题,股权的问题,还遇到过合伙人的背叛,我作为天使投资人,要做的是始终如一的陪伴。
2017年,“俊平大魔王”以3.6亿估值进行pre-A轮融资,我退出了0.5%,它只占我所拥有股份的1/10.那天正好是我31岁生日。
后来方俊平拿到了1000多万元的投资款,我问他,会不会买房、买车,改善生活?他回答,不会,会把这些钱用到更有价值的事上。这件事深深地触动了我,我想我还会陪他继续走下去。
或许这也是女性投资人的特质,比较温和,长情,更注重风险的识别。现在,“俊平”覆盖了1亿中国女性用户,在全网有1000万粉丝,让更多女性使用到了物美价廉的国货。
▲抗压
我是一个倾诉欲、行动力都很强的人。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事,就会非常努力。而我感兴趣的事情还是蛮多的。这应该是父母影响的。
在一个普通的教师家庭长大。父母在湖北老家从事教研和教学工作,当地人很喜欢打麻将。我爸的朋友曾经写过文章,他说,当年我的兄弟,是打麻将里面最不在乎输赢的一个。我爸总是笑笑,只是把打麻将作为一种联络的方式,而不像很多人,玩这个牌,很在乎输赢。没想到若干年后,在教育上有那么大成就。父母给了我充分自由,没有在学习上强压,只是要求我做好时间管理,养成读书的习惯。青春期的时候,我妈就开始带我做美容。她特别不一样,她说,你做美容的时候带本书去,不要一直聊天,你要永远知道自己的主心骨是什么。
中考的时候,我是全市第13名,还挺骄傲的。之后和父亲一起来了杭州。教育方法完全不一样,像是从硅谷到了纽约。还有就是校长女儿的身份,同学都会觉得我有很多特权。我做什么都是不对的,常被排挤和否定,特别不服。
父亲在创业初期,非常艰难,我不想给他添乱。写作给了我很大力量。我给湖北的老师写信,倾诉我在杭州的苦恼。他们的回信都有十多页,给我鼓励。还有我的室友们,为我过生日,听我倾诉,像家人一样,是我坚强的后盾。
人生的第一个通关时刻,是在高考后,可以填报志愿了。那天晚上,一家人绕着西湖骑行了一整圈,觉得无比自由。高中三年,外界对青春期女孩的影响就像是潮水,能压住这一波,很快会有新的涌来。持续抗压的能力,我想是在那时候形成的。
这种抗压能力对我来说,是受益终身的。
2008年本科毕业,遇上了出国潮。很多家庭把赴美留学和好工作等同起来。班上108名学生,计划出国的比例达到50%。在同学们的备选中,四大银行是最差的选择,阿里巴巴被定位为三本学生才会去的公司。总之大家都想出国。我申请的比较早,是寝室里第一个拿到offer的,全美前30的商学院,美国理海大学。
去了美国之后,就遇到全球金融危机。2009年初,花旗银行股价跌到1美金以下,比现在的疫情还严重。当地机构几乎不接受中国人。我去香港实习了三个月,后台的归档工作,前端的募资工作都进行尝试。我发现自己的兴趣还是在资本运作,更擅长中前端的推广,和人打交道。
2010年毕业,国内成熟的券商并不多,我选择的是中金。当时杭州团队刚刚组建,招聘门槛很高,只招收有成熟工作经验的北大、清华、浙大毕业生。我去面试的时候只有24岁,他们最大的顾虑是稳定性和抗压力。
我就讲了一点,我不是那种比较温室(的人),或者说已经遭受过很多挫折。我特别需要跟强者在一起,我觉得强者能找到一些通关密码,能让我变得更好。
做了5年,从助理到投资经理,这对职场小白是难能可贵的训练。开始的时候,天天灵魂拷问自己,是不是在卖产品给人家,别人凭什么把几千万托管给我。但后来发现,客户的包容性非常强,他们也很谦虚。大家做一些交流,像是市场的展望,投资中的雷区分析,互相学习,通过我的专业输出,真的能帮到别人。
▲收获
有段时间我特别想要换一个活法。
2016年是创业的好年份。那一年,双创的气氛高涨,各级政府都给出了不错的创业政策,“俊平大魔王”的项目给了我信心,我决定利用自己的投资能力,去连接更多人,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我开始组建相惜团队,成立自己的基金。2016年6月,第一只基金5000万规模,后来投了三个项目。
2017年5月,浙江大学120周年校庆,我带着相惜团队,和浙江大学、浙大网新以及杭州市政府合作,创办浙大网鼎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紫兴基金。因为有政府和浙大的支持,募资出乎意料地顺利。在平台上,13秒募了6500万,最终基金的规模是1.1亿人民币。
2017年7月,相惜团队联合温州商会创办华颂基金——温州商会旗下基金,相惜团队是该基金的独家顾问。基金目前已经投资两个项目,2018年完成第二期基金的募集工作,募集金额8500万元人民币。
在男性占据绝对主导的投资领域,并不会因为你的女性身份而得到优待。我必须以同样的标准,完成自己的项目,给投资者以回报。因此我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笨鸟先飞。
最开始创业的两年非常拼,每个资源都会去自己看,每天至少5、6个地方跑,多的时候有7、8场活动。因为两个活动间隔太短,经常会迟到。一天下来,真正志同道合的人,可能只有一、两个,更多时候一个都没有相中。那时候真的很想成功。
女性做投资,对于风险有一种天然的直觉,稳中求进。我投的方向有两个,其一是女性消费。女性是天然的消费者,可以从自己的购买行为中洞察市场。其二是高新技术产业,符合科创大国的方向,比如核心的生物技术、5G技术等等。总结一句话,“做好护肤品,玩好新基建”。
以前就一门心思工作,现在不像头两年这么忙碌。一方面体力吃不消,同时我也学会了拒绝。30+的小姐姐们都开始做选择了,选择一些能够同频的人,真的聊一些、做一些事情。
现在怀孕8个月了,我还是会去面项目,谈募资,当然也给自己更多时间休息。每天5点回家,辅导6岁的女儿学习。最近我们常在一起画国画,吴冠中的风格,纯粹的减压,还能教女儿一些诗歌。妈妈这个身份,我也想做得更好。
一直以来,在生活上、事业上,家人给了我很大支持。他们也会为我介绍一些资源,但我基本都是婉拒的。我有很多女性朋友,出生在成功家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同时拥有一份自己的卓越出众的事业,并为之不遗余力地努力。人嘛,要真正成为自己,总得靠自己。
(本文图片由被采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