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8月07日 星期五 国内统一刊号:CN51—0098     中国•企业家日报

“稠油”一姐

来源:企业家日报 作者:

  ■ 江杰 孙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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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钰,32岁,西北油田石油工程技术研究院采油所稠油室工程师。身单力薄,慢声细语,让人看不出是个狠角色。

  室里年轻人用网络上的话套路她:稠油我邢姐,人狠话不多。说起工作,他们说,别人是干活,邢姐那是在玩命。

  她是油二代,父亲年轻时候走南闯北,她从小就知道西北的风沙有多打脸,东北的冰雪有多冻脚,更知道荒原的寂寞有多愁人,牵挂的滋味有多累心。

  高考那年考得好,父亲高兴地和她商量,想着让她报个医生、老师,或者金融啥的,她却把所有志愿都填成了石油院校。父亲从沙发上跳起来有一尺多高,坚决不同意:你一个女孩子,我不能让你再走我的路。

  她只吐出两个字:凭啥?

  于是,铁幕拉下,父女冷战。妈在多次斡旋中,才知道女儿从小就喜欢爸爸和叔叔们那种响当当,硬朗朗的劲头儿,向往那种风风火火到处奔走的生活。她压根都不喜欢象呆在笼子的金丝鸟那种,去享受千篇一律的岁月静好。

  爸长叹一声:这也遗传,随她吧。

  2011年,从西南石油大学硕士毕业出来,她自己要求来大漠里的西北油田,实习结束,她就被分配到稠油室。

  室主任一边拿着调令,一边用手指梳着不断向后推进的发际线,劝她说:干稠油,臭不说,天天跟化学药品打交道,你一个姑娘,万一象我秃了瓢,还见人不?

  主任是真不想要她。在他看来稠油这活是太苦了,就不是女人干的活,培养半天,干不下去了。邦!走了。一摊子活儿,找谁接呢?

  她望着主任,慢悠悠地说:不就是秃个头吗?

  推开试验室的门,她才知道稠油的臭是个什么味道,那种浓郁厚重的臭鸡蛋味,让她想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主任说,没有三两年功夫,你淡定不了。

  在这样独特风味里,她开始了自己的石油人生。先是跟着师傅做项目,第二年,就自己立上了项。她成了西北油田稠油专业科技攻关项目的第一个女主持人。此后数年,她和男同事一道从事稠油降粘剂的研究。一套成熟的配方,要在实验室中几十甚至几百次实验才能获得,分给她的任务,她每次都圆满完成。稠油室拥有的7套配方体系25项专利,有十几项重要成果证书里,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每次做项目,别人一套方案,她会准备两套,别人啃不动的东西,她敢接手重新再来,在最困难的时候,别人熬一个昼夜就叫精力不济,她能凭几包零食,就能精神抖擞地熬上来三天两夜。一个实验几十次出不来效果,那就推倒重来,再做几十次,总能出来。

  去年底,12区4小区超稠油降粘掺稀效果差,所有的方法挨着试了一遍,众人摇头。

  难道稠油室只能认怂?

  邢钰二话不说,就进了实验室,先用稀油混配渣油方式反复验证,她要亲自证实因为稠油粘度过高,在井筒内仅依靠掺稀确实不能解决问题。

  然后,就开始查阅相关技术文献,这是她的习惯,一边翻一边思考。翻完上百篇文献,她发现了一篇研究地层降粘的论文。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既然沿程不好解决问题,那就从根源处降粘,这就没有井筒什么事了!

  她把自己关进了实验室,天平、试管、安培瓶、粘度计……叮叮当当干了起来。三个月过去,一项应用于地层降粘的新配方出来了,拿现场一试,效果明显,群情激昂。

  近些年发量越发疏朗的主任,走到她面前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冒出一句没头脑的话:幸好当年我没让你走。

  她笑问:是这样吗?噢,幸好,幸好。

  主任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发亮的脑门:噢!

  两人相视大笑。

  目前该产品进入工业生产,成吨的制剂已经运达现场,将大规模用于塔河老区的稠油开发。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与这些和父亲一样质朴真诚的石油汉子们一起,不断地为同样的事情焦虑不安,呕心沥血,然后苦尽甘来,收获果实,这是她选择的人生,也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觉得这样才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