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共四川省委党校 滕腾
疫情影响下，中美贸易战进入关键时期，美国善于利用“长臂管辖”根据本国一系列法案对全球跨国公司施加影响，进行巨额处罚。因此，正确认识“长臂管辖”制度对我国国际贸易的影响，从市场监管角度做好我省企业涉美贸易的风险防范，具有重要意义。
一、美国“长臂管辖”制度的实施机制
长臂管辖权(Long-Arm Jurisdiction)是法院对外国非居民被告所主张的特别管辖权的总称，即美国法院根据长臂法案的授权，依据“最低限度联系”原则，只要某一发生在域外的行为在本国境内产生了“效果”，不论行为人是否具有本国国籍或住所，也不论该行为是否符合行为发生地法律，只要这种效果的性质使美国行使管辖权不是完全不合理，美国法院就可以行使管辖权。这意味着不在美国设立甚至在美并无业务经营的企业，只要企业经营行为与美国市场、美国相关机构或者美国企业有最低联系，那么“长臂”就能挟制该企业。
“长臂管辖”主要依据三大法律实施，一是《美国海外反腐败法》(FCPA)，是目前规制美国企业对外行贿最主要的法律。二是美国国会2002年通过的萨班斯法案(又称《2002年公众公司会计改革和投资者保护法》)，其中404条款对组织机构分散、业务范围广泛、经营种类多样化且跨国经营的大型公司而言，要求极高且任务艰巨。三是美国商务部颁布的《出口管理条例》(EAR)，具体规定原产于美国的产品、软件和技术的出口和再出口管制制度。
近年来，美国的“长臂管辖”已广泛运用到侵权、合同、网络甚至家庭关系等不同领域。2014年初，美联储对外资银行实行新的监管模式，由母国监管转为“东道国监管”，要求在美营业的大型银行接受其监管。这无疑是对美国全球金融监管及“长臂管辖”的最新诠释。
二、美国“长臂管辖”对我国涉外企业的影响
尽管我国不承认美国“长臂管辖”的国内法国际化，但全球贸易不可避免受到美国的货币体系、贸易体系以及法律制度的限制。目前国际上很难有企业和国家能有效回避美国“长臂管辖”。
从中美贸易摩擦的历史来看，我国企业在以下情况可能触发美国长臂管辖权：一是我国企业与美国企业建立直接或间接的贸易、投资、知识产权或其他商业关联关系;二是我国企业与其他国家建立某种商业关联，但这种关联被认定是对美国的“利益侵犯”;三是我国企业或个人的行为违反了美国对其他国家的禁令或条约权力;四是我国企业或个人其他可能构成“最低联系地”而被纳入长臂管辖的行为。
另外，特朗普执政以来的“长臂管辖”呈现出新趋势：一是美国各监管机构趋向联合执法，惩罚性和目的性突出。二是处罚范围扩大，目标性监管凸显。特朗普政府的经济政策以美国经济优先为核心，对国内经济活动进行目的性极强的选择性干预，崇尚贸易保护主义。三是金融制裁力度随国家利益和国际局势变化，对非美国家金融机构的处罚力度加大。中国是其重点监管对象。由此可见，随着贸易战的进行，美国会强化金融制裁利器，加大长臂管辖权。
三、我省企业应对美国“长臂管辖”风险防范的思考
对于长臂管辖，目前我国尚缺乏反制能力，这意味着凡是同美国有点关系的中国企业都会面临“中兴式”的危险。因此，我省涉外企业如何顶住压力、规避风险是其实现自身发展的关键。
(一)建立涉美业务制裁风险评估机制和涉制裁应急机制，加强内部控制
合法合规经营比经营规模的增长更为重要。一是企业内部建立涉美业务制裁风险评估机制。提前进行尽职调查和项目评估，金融机构建立适当的反洗钱控制程序，结合机构自身特点建立反洗钱预防、分析、报告体系。二是企业建立专门涉制裁应急机制。企业法律部门应当就敏感事务制定律师函模板，在确认发生诉讼纠纷和资金冻结的第一时间向对方出具律师函，及时进行正面回应。完善财务应急预案，如国有企业出现资金结算异常，要按制度进行报告，如确为OFAC冻结，还需向我国外交部、财政部报告并进行对口交涉，依靠国家力量统一协调。三是加强企业内部业务流程的管理和控制。境外金融机构设立首席合规官，承担内控、合规与反洗钱管理等职责，保障组织内部过程和目的的合规性。同时做好雇员管理。在美机构及其雇员不能参与洗钱、偷税漏税等交易，不要与受制裁的实体有任何业务往来或参与内部交易。四是完善相关人员的问责制度及惩戒制度，部门主管及时审查业务流程，把责任落到实处。
(二)确保企业在对外贸易中尽量不涉及美国黑名单国家，通过交易结构及合同条款安排规避制裁
美国将出口管制和经济制裁的黑名单国家类型分为三种：全面制裁、有限制裁和次要制裁。建议四川省商务厅、四川省贸促会等相关部门全面收集联合国、美国制定的制裁名单，及时将制裁名单加入黑名单库，对名单进行分级管理。我省企业应避免在没有许可证、例外豁免和美国政府授权的情形下与上述黑名单国家进行直接或间接的活动，加强对来自美国重点监管区域的客户的审查。针对敏感业务，应选择适当支付系统，并设计合理汇款路径，确保相关交易账户安全。更重要的是，在合同中“争议解决条款”应尽量避免使用美国法律、由美国法院或仲裁庭管辖，力争在合同安排方面规避长臂管辖的法律适用。
(三)严格遵守普适的法律法规，充分利用国际司法管辖权规则，完善相应法律法规消除不利影响
首先，美国对中国进行“301指控”的两大重点领域是知识产权和高新科技风险投资，因此，我省企业应当避免在这两个领域触碰美国的敏感地带。其次，充分利用国际司法管辖权规则，合理规避“长臂管辖”的不利后果。在“福建晋华案”中，福建晋华公司非常巧妙地利用了美光公司 ( 美国) 在福州的一个代理商作为被告之一提起诉讼，从而基于“被告住所地”这一连接点使得福州中院享有了合法的管辖权，并最终作出了令美光公司败诉的判决，值得借鉴。最后，我省应通过制定相关法律法规应对长臂管辖的不利影响，以在跨境诉讼中争取更有利的抗辩权。政府可以单独或者通过行业协会组织，共同研究应对美国长臂管辖相关制度、法案、判例的内容、影响及有效应对措施，可以增加信息保护条款，为我省企业拒绝美国法院证据调取提供法律依据。对等制定规制美国企业税收合规法律，改变我国企业受制于美国税务合规要求的不利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