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 （宁夏）李耀斌
之一：
半辈子的光阴
约等于城里
悬在半空的一巴掌地
娘在这块地上
总说这不像房子
像个悬在空中的蜂窝
年关的时候
娘说
咱们回家吧
之二：
禁锢在这样的蜂窝里
默不作声的娘
每至年关
却要嚷上一两句：
咱们回家吧
娘说老院子里的草
今年怕又长高了一截子
之三：
家是什么
是这个蜂窝
还是那一片荒草
之四：
多年过去
娘的话渐渐少了
好多个年关
娘不再念叨
咱们回家吧
娘却学会了
扶着阳台上的铁护栏
长时间朝着
看不见的
那一片荒草张望
张望那个想像中
被荒草掩埋掉的房子
之五：
年关到了
我说
娘，咱们回家吧
娘站在阳台上的铁护栏旁
张望着
带说不说地丢一句
不用了
这样看一看
算是过年的时候
回了一趟家
之六：
娘的记性像是一年不如一年
娘彻底忘了那些年关前的念叨
那个保持多年的
张望的姿势
也没有了
之七：
娘忘了过年
忘了回家的时候
我却像是
记起了什么
之八：
不由自主地
每到年关
我学会了娘一样说话
学会了在阳台上的铁护栏前
做出娘张望的那个姿势
之九：
年关
我站在阳台上的铁护栏前
向着记忆中的那一片荒草
长久地张望
之十：
年关节口
我下意识地
摆出一个张望的造型
我不知
年关节口
和娘一样
这么来一下
算不算是
回了一趟家
回家的日子，我在晒坝劈柴（组诗）
■ （四川）马道子
回乡记
雪花在高山，来了就走
走了又来，无数个来回
花开在了树上。她像在等着什么
所有的心事化成了水，干净的水
从故乡经过，停留在雪人里
那时天空很蓝，河水很清
我穿过的雪地，像一张白纸
刺得睁不开眼，摔了很多个跟斗
每个跟斗的下面，有冰
有枯草，也有黑色的泥土
以及坚硬的石头，和疼痛
过大寒节气，已经40多次
我习以为常，只是雪在渐渐减少
河床的水位在下降，乡间没有了小道
仿佛人间的脚步，走着走着
风一吹，就不见了
回家的日子，我在晒坝劈柴
风牵着马
马驮着我
我穿过雪
雪地飞溅火星
灼伤热气腾腾的心口
我站在了父母的身旁
站在春联的中间
眺望着远方
祝愿发小二娃、毛子和冬梅
诸事大吉
回家的日子，只要一想起他们
我就在晒坝里
抡起斧子
使劲地劈柴
回家
我走在河流的上面
比水高点，比鸟的翅膀低些
我一个人，穿越河床
河流越来越长，小成一个盲点
水中的影子，是搬动的群山
在大大小小的卵石里，流出水
那些数不清的花朵，留在死角
回到老家，总有摆不完的龙门阵
就像柴火上的鼎罐，沸腾着
飘着久违的香气
为这幅旅图中添加一个归人（组诗）
■ （湖南）铎木
窗口
估计会回去，这种决定让人伤心
夜，依旧笼罩着幻想
来自颜色的新闻
解雇了一片次生林的虫鸣
中意的是一个女人的怨词与叹气
知否？知了
命中的约定，或雪色中的羽毛
最快的反应是啼号
寒意是这样的：
外乡人挡住流沙与箭镞。那时
一个女人站在身后
我们说到了匾文和匿名的诗
内心的名字让我难以忘怀
却不在腹中。比如
回归线以南的那个木屋，我听见了
开窗的声音
烟雾仍在袅娜
烟雾仍在袅娜，最大的混乱
是人的影子
乡音死用了暗处的夕阳，拉址着
翅膀和巢语
一些爱情报废了，昔日的伤病
被人贴上落叶
我要付出一些责任，才能寻觅出那条石径
如炊烟一般，将乡村隐藏
雁鸟伤后可以换来月色，月亮伤后呢
季节又朦胧了
接近诗句
七个小矮人走后，有了雪事
一点点寂静，一点点诡异
一点点让人陷入
影子纷纷倒下。更衣室的门开了
烟雾中，外套落满一地
最合适的归图
不明确的因素让夜色焦虑
我看见一些烛光
它们在一条古道上穿梭
像落魄的磷火
以一个夜归人为核心，我归纳了
一段行程
不得不拿出围巾
哼着小调，喊着匿藏于囊中的名字
离落雁塘还有一段距离
前半夜，可以直怼
后半夜，必须独善其身
让脚步再轻些
和烛光一样的飘，才会寂静
目的不是惊醒沉睡的梅山，应为
这幅旅图中添加
一场风雪，一个归人
回家
风雪的日子，需要注释了
动车即将启动
我疲惫的期待再次兴奋，像一个
向山谷高喊的猎人，目送
雪豹穿过岩缝
云雀带来的欢呼让天空廓张
回音是带着颤音的谈话
我们说到了大雪压住的花朵，说到
灯火和对岸
身旁的湘西妹子剥开一个冰糖桔
用久违的苗语咀嚼
在大庸车站，她下车
身影消失在芳香之中
我仍向北而去，拥着千里的沉寂
被冬季挤压
蹂躏。雪一点点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