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30日 星期六 国内统一刊号:CN51—0098     中国•企业家日报

50亿重建夜郎 “烧钱游戏”还是“富民工程”?

来源:企业家日报 作者:

  湖南新晃县10月16日在长沙召开“夜郎文化旅游项目策划报告”评议会,开发企业宣布拟投资50亿元打造“夜郎古国”。一时间,“50亿元、夜郎古国、30平方公里”等关键词引发一些公众质疑,贵州部分县市也加入“夜郎国之争”。

  日前,记者带着诸多疑问,深入湘黔两省交界处的新晃侗族自治县实地调查,并采访了当地政府和开发企业有关负责人。

  

  重建有价值吗?

  

  记者:新晃县重建“夜郎古国”,其依据就是一些历史传说吗?

  黄志清(新晃县夜郎文化开发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据《旧唐书》及《辞源》记载,唐宋时期都曾在新晃县设置夜郎县,唐朝在新晃置夜郎县历时275年之久。清道光五年编的《晃州直隶厅志序》中写道:“晃州古夜郎国,在楚为边陲地,在黔为接壤区”,则明指新晃古属夜郎国。从所属关系看,新晃是古夜郎属地已是不争的事实。

  新晃现在的侗语也保留了夜郎文化遗风,夜郎古语中的一些常用词,与新晃侗语几乎完全一致。

  记者:前段时间国内一些地方争“西门庆故里”,引发社会质疑。“夜郎自大”这样的文化遗存也带有贬义色彩,政府投入巨资重建“夜郎古国”有价值吗?

  黄志清:古时候,由于交通闭塞、信息不灵,滇王和夜郎王都不知汉朝有多大,他们带着虚心求教的口气问问哪个大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后人把“自大”的罪名独加到了“夜郎”头上,这是一种误解,从另一个方面讲,这更说明了古夜郎人的包容、自信。我们开发夜郎文化,就是要让人们去挖掘它、认识它、了解它。让大家认识“夜郎精神”中的谦虚、开放、自强、自信,并不是“夜郎自大”,而是积极向上的。这跟国内有些地区争“西门庆故里”有着本质区别。

  

  谁为50亿巨款“埋单”?

  

  记者:50亿元投资数额是如何算出来的?

  欧阳天良(湖南玖联建设股份公司总经理):这个旅游文化开发项目是企业投资。作为投资商,我们公司注册资金为5000万元,对于“夜郎文化旅游”项目,公司请专业单位设计概念性规划,概算总投资额是50亿元。

  这个“夜郎文化旅游”项目,包括建设“夜郎古国、夜郎大峡谷、燕来寺、舞水长廊”4大组团共20个分主题景区。50亿元的投资中,还包括投资约6亿元新建一家超五星级酒店。该项目最早明年开工建设,预计2020年完工,建成后每年游客有望达500万人次。

  记者:50亿元重建资金是否要靠银行贷款?谁来为这笔巨额贷款进行担保?地方政府会吗?

  蒲学东(新晃侗族自治县商务局局长):重建“夜郎古国”的50亿元,政府不会出一分钱,全部来自民间投资。包括项目策划、规划与建设费用都是投资商投入。截至目前,全国已有50多家民间企业涌入新晃开发夜郎文化项目。

  欧阳天良:50亿元投资中,不全是我们湖南玖联建设股份公司的钱,还包括机构融资,增资扩股,银行信贷等。我们采取分期投资的方式,先期投入5亿元至7亿元,等建好一部分项目之后,再作为抵押物向银行贷款,进行滚动开发。

  

  贫困县能借此致富?

  

  记者:据了解,新晃县是湖南省重点扶持的贫困县,有人据此质疑重建“夜郎古国”是搞“政绩工程”,认为应把人力物力用到脱贫致富上,你们怎么看待?

  潘其均(新晃县财政局副局长):这个招商项目全部由湖南玖联建设股份公司策划投资,政府要做的就是服务和规范工作。新晃作为贫困县,很重视民生问题,今年前三个季度,全县财政用于民生支出超过2.5亿元,同比增长近18%,约占财政总支出的70%。正因为贫困,我们需要引进外来资金,通过挖掘夜郎文化,发展旅游经济,推动强县富民。

  记者:有人质疑一个贫困县巨资开发“夜郎古国”项目纯属“夜郎自大”,你们认为这是个什么样的工程?

  吴吉礼(新晃县旅游外事侨务局局长):开发“夜郎古国”是一个“富民工程”,它关联了当地40多个产业,跟民生息息相关。新晃县旅游在湖南相对处于劣势,借助“夜郎”品牌提升自己的旅游资源无可厚非。但我们也认识到,要把无形的品牌优势把握好,才能获得游客的认同。(摘自《城市快报》)

  ■场外声音

  50亿建“山寨”夜郎国的经济审视

  □毕晓哲

  

  一个在中国历史上早已消失的部落国,值得今天的地方政府耗费50亿元重建吗?这恐怕是一个很值得争议的问题。在考量值得与否上,首先要测算其投入与产出是否成正比。湖南新晃县有多大的财力支撑,笔者专门查询了一下该县财政局网站的相关信息。网站显示,2009年该县财政总收入首次突破亿元大关,达到1.1亿元。如果该县不存在任何预算性开支,也就是说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新晃县要想完全偿还掉重建夜郎国的50亿元的债务,必须发扬“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愚公移山的精神至少需要偿还50年。

  这个数据核算当地政府不可能不懂,据介绍,该项目规划用地30平方公里,在策划中充分考虑了新晃特有的峡谷地貌和浓郁的宗教氛围,最早明年开工建设,预计2020年完工。项目投资方表示,希望通过项目建设能让更多人分享神秘的夜郎文化,预计建成后每年来当地的游客将达500万人次。

  500万人的确不是个小数目,问题是预估的数据谁又敢保证落到现实?但仅有投入却没有产出的多的去了,比如位于郑州市的“官渡之战”古战场旅游区,开业之初游人如鲫,但次年即开始每天门票收入不足30元,门口长满杂草,1680万元投资也基本打了水漂。重建夜郎国以后又会怎样?前景同样未必乐观。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似乎已成为个别地方屡试不爽的发展模式。但充斥着铜臭气息的“文化发掘”和保护也只会让文化变味。就夜郎国之争就已有些年头了,不仅湖南新晃在争,贵州的部分县市也在争,我们抛开夜郎国的争议本身,去年就有媒体报道称,当地政府为了证明古代“夜郎国”就在新晃,不是调动学界力量,而是霸王硬上弓,直接将辖区之内自然景观人文建筑,择其显眼处,统统冠以“夜郎”之名。于是一夜间,该县便夜郎洞、夜郎府、夜郎路、夜郎门、夜郎桥、夜郎宾馆、夜郎客栈……一字儿排开,以如此“结论”告诉过往宾朋:这,就是夜郎!

  文化争论尚属于学术争论范畴,未必会直接给当地经济造成无可估量的损失。而继前几年的夜郎国所在的“文化争论”之后,当地政府急不择食地宣称要耗费50亿元重建夜郎国,这几乎标志着一个县要倾全县之财力物力去操作“重建一事”,也几乎是完全将全县人民的社会民生发展福祉“押”到了夜郎国这个“宝”上。真不知道,如果“泡沫”破灭、如果最终投入50亿之后没有达到预计的年旅游人员500万标准,那么债务由谁来承担?

  (摘自《新华网》)

  ■相关链接

  抢注“夜郎“为哪般?

  史料显示,古夜郎形成于战国、衰败于隋唐,涉及地域广及大西南,又经过一两千年的历史演变,由于其历史原貌与都邑所在史籍少有记载,对于夜郎古国的疆域、中心区域、主体民族、存在时间等问题,学界一直存在争议。

  看到新闻,首先被雷到的是新晃县领导的大手笔、大气魄。资料显示,新晃是湖南省一个不发达小县,2009年财政总收入才刚刚突破亿元大关,打造50亿元的“夜郎古国”,让人多少联想到那个不太美妙的成语:夜郎自大。

  当然,我们决不能低估某些地方官员的能量。市场化时代,他们完全能够通过手中缺乏监控的权力,与开发商一起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奇迹来。一个明显例子,近年来各地红红火火的拆迁造城运动,虽然制造了高房价和“鬼城”,却让不少地方GDP坐着火箭蹿升。按照新晃县新通过的旅游发展规划,“夜郎古国”项目规划用地30平方公里,这也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一场由政府主导的“造国”运动将不可避免,不知道有多少土地将被征用,多少居民面临拆迁,而这一切又能否换来一片旅游新天地和未来新生活?

  真的很难说。因为“造国”行动正在唤起一场遗址之争。首先回应的是贵州,贵州方面称,该省一直将“夜郎”当作他们当仁不让的文化品牌,而且早有本地专家研究指出:夜郎国首府就在黔北。事实上,围绕古夜郎的争论不只在今天,也不全在湘贵之间,多年来西南诸省云南、广西等也都在争夺者之列。

  但我想这并不是夜郎争夺的主要理由。历史上,夜郎王的一句“汉孰与我大?”让世人贻笑千年,“夜郎”一词在国人在心目中也多少有些负面。当下,各地竞相争抢夜郎,难道是在争抢名声不太好的祖宗?当年,国家民政部一位官员去西南考察时,被古夜郎的文化所吸引,夸赞说:如果国酒茅台的无形资产值70亿元,那么夜郎这个品牌含金量将高达700亿元。这句话足以道出夜郎之争的根源所在。近年来,夜郎之争不仅在省与省之间,就是在各省的内部之间,也在打内战,比如一个贵州省就有遵义、桐梓、石阡、赫章、普安、普定等县市在争夺和抢注“夜郎”。

  借助文化品牌推广地方旅游本无可厚非,但前提是品牌要真实可靠,推广者要有真情实意。不难看出,夜郎之争也和故里名人之争没多大区别:都是由政府主导,借助古人的名义炒作旅游,表面看争的是文化,实际上是利益和政绩。只是,在没有定论的情况下,各地打着“夜郎遗址”的名号大兴土木、制造人为景点,这些直接间接靠花纳税人钱打造的假古董、伪文化果真能够招得来游客吗?

  (摘自《中国青年报》文/刘道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