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仁宇/著
汾清酒见证了司马迁沧桑的岁月。
司马迁在检查书于竹简上的《史记》。
第二回
一盏酎酒写尽史记
龙门秋瑟意难平，酎酒盈杯伴笔耕。
忍辱终成千古史，遥思挚友泪如倾。
西汉元封元年，龙门之地秋风凛冽，如刀般割过司马迁的庭院。庭中落叶纷飞，恰似司马迁此刻纷乱的心绪。他刚完成《史记》部分
初稿，长期的殚精竭虑，已使他形销骨立，面色苍白，眼神中满是疲惫与迷茫。
望着堆积如山的竹简，他深知这部承载着自己“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宏愿的巨著，前路依旧漫长。诸多历史事件的梳理、人物的刻画，仍让他绞尽脑汁，不知从何处下笔，才能将历史的厚重与鲜活如实呈现。
一日，庭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好友任安那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迁兄，别来无恙！吾一路奔波，特为兄带来河东酎酒，望能解兄心中烦闷。”司马迁闻声，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亮起，疾步迎至门口。只见任安风尘仆仆，衣衫沾染着路途的尘土，发丝略显凌乱，却难掩眼中的热忱，双手稳稳捧着一坛酒，宛如捧着稀世珍宝。
司马迁双手郑重接过酒坛，脸上满是惊喜：“久闻酎酒之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二人移步至庭院石桌旁对坐，秋风瑟瑟，落叶在四周飘零。司马迁轻启酒坛封口，那蜡封在指尖碎落，发出细微声响。他缓缓倾酒，酒液如清泉般流淌而出，落入杯中，澄澈晶莹，在日光下闪烁着迷人光泽。司马迁端起酒杯，送至唇边，轻抿一口，顿觉一股醇厚绵柔的滋味在舌尖散开，继而化作一股暖流，缓缓滑下喉咙，瞬间让全身舒畅起来。他不禁赞道：“此酒果然不凡，入口绵柔，回味悠长，妙哉妙哉！”
任安微笑，神色郑重道：“此酎酒，取水自汾河之滨地下八百米溶岩古井。其水历经重重过滤，纯净清冽，聚天地精华。所用高粱，皆是本地精培良种，颗颗饱满，淀粉含量极高。酿造时，经制曲、发酵、蒸馏等多道工序，每一步皆需精细把控，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方得此绝世佳酿。”
司马迁颔首，陷入沉思：“吾撰写《史记》，亦如酿造此酒。需遍历山川，广集史料，反复斟酌，方能成就传世之作。”他想起自己为了撰写《史记》，多年来四处游历，从黄河之畔到长江之滨，走访各地的古迹遗址，与当地的耆老交谈，只为探寻那被岁月尘封的真相。每一个历史事件的考证，每一个人物的生平梳理，都耗费了他无数的心血。
此后，酎酒便成了司马迁撰写《史记》时不可或缺的陪伴。每当他在撰写过程中遇到难题，对着竹简久久沉思，毫无头绪时，或是长时间的书写让他双眼酸涩、身心俱疲时，他便会为自己斟上一杯酎酒。他缓缓拿起酒壶，酒壶与酒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在那醇厚馥郁的酒香中，他的思绪逐渐平静，杂念消散。有时，他会凝视着酒杯，透过那澄澈的酒液，仿佛看到了历史的风云变幻，那些曾经采访过的人物、见过的古迹，一一浮现在眼前，灵感瞬间如泉涌般袭来，于是他奋笔疾书，竹简上很快便写满了文字。
然而，命运的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李陵兵败投降匈奴的消息传来，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整个朝野为之震动。朝堂之上，群臣纷纷对李陵口诛笔伐，指责其叛国之举。而司马迁出于对李陵为人的了解，以及对公正的执着，毅然挺身而出，为李陵仗义执言。他向汉武帝阐述李陵平日里的忠君爱国、英勇无畏，此次兵败或许另有隐情，不应将其全盘否定。可这番言论却如逆鳞般触怒了汉武帝，龙颜大怒之下，司马迁被处以宫刑。
这突如其来的灾祸，犹如天崩地裂，瞬间将司马迁抛入了绝望的深渊。他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践踏殆尽，身心遭受着双重的折磨。那段时间，他将自己紧闭在屋内，不见任何人，心中满是痛苦与绝望。无数个夜晚，他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遭受刑罚时的屈辱与痛苦，甚至一度萌生放弃生命的念头。
在这至暗时刻，司马迁在凌乱的书案上瞧见了那未喝完的酎酒。酒坛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目光呆滞地望着酒坛，许久，才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拂去坛上的灰尘，拿起酒坛，猛灌一口。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剧烈咳嗽，身体颤抖不已，却也在刹那间，点燃了他心中那一丝快要熄灭的斗志。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吾不能就此沉沦，当如酎酒历经磨难方得醇香，吾必完成《史记》，以记历史兴衰，传于后世。”
于是，司马迁强忍着身心的剧痛，拖着病弱的身躯，重新投入到《史记》的撰写中。每一次提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的血泪与坚持。每当伤痛难忍，他便会停下手中的笔，紧咬嘴唇，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豆大的汗珠滚落，滴在竹简上。但稍作休息后，他又继续书写，仿佛手中的笔就是他与命运抗争的武器。
寒来暑往，数年后，一部宏伟壮丽的《史记》终于大功告成。这部巨著，上起黄帝，下至汉武帝太初年间，五十二万余字，涵盖了三千多年的历史变迁，将无数的历史事件、人物事迹生动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司马迁如释重负，于庭院中摆上酒杯，对着明月，将杯中的酎酒一饮而尽。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疲惫却又坚毅的身影。历经沧桑的面庞上，此刻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多年的心血与付出，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
“此酎酒见证吾之痛苦与坚持，恰似历史见证无数兴衰荣辱。今《史记》已成，不负吾之艰辛。”司马迁望着明月，感慨万千。
不久之后，噩耗再次传来，任安因事下狱，被判死刑。司马迁听闻此消息，如遭雷击，手中的竹简“啪嗒”掉落于地。他呆立当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任安共饮酎酒的欢乐时光。那些曾经的畅谈、欢笑，此刻都化作了深深的悲痛。他决定修书一封，即《报任安书》，以倾诉自己的心声。
于昏暗的烛光下，司马迁铺开竹简，烛光摇曳，映照着他满是泪痕的脸。他蘸墨提笔，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许久才落下第一笔。“少卿，吾与汝曾共饮酎酒，畅谈理想，彼时壮志满怀。今汝深陷困境，吾虽无力相救，但此信定能传吾之情谊。吾将秉承汝我之志，续写历史。”他将自己的遭遇、内心的痛苦，以及对任安的深厚情谊，都倾注在了这封信中。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的深情与不舍。
写完信后，司马迁再次拿出酎酒，独坐庭院，回忆与任安的过往。月光如水，洒在他身上，周围一片寂静。他轻轻抚摸着酒坛，仿佛能透过酒坛感受到任安的气息。那一次次的把酒言欢，那些关于理想与抱负的畅谈，都随着这酎酒的香气，在他的心头萦绕。他深知，这酎酒不仅是一种美酒，更是他们情谊的见证，是支撑自己走过艰难岁月的力量源泉。
在这寂静的夜晚，司马迁沉浸在回忆之中，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双眼。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