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代广
今年的清明节即将来临，我心里除了悲伤，还是悲伤。这一切，都源于我的父亲，他突然离我们而去。
那是2024年1月19日，农历腊月初九，在晚饭后的那一时刻，确切一点说，是晚上8点38分，父亲离开得实在太突然，上一分钟还和守在身边的母亲，像平常一样说话聊天，下一分钟就突然长叹三声，不能正常说话，待到村里的医生赶来，他已经因突发心肌梗死离世，连一句完整地交代后事的话，都没有给母亲说。
这对我们家的人来说，真是天崩地裂，伤心欲绝。
3月28日，是父亲去世后的“尽七”，也就是第10个七天，父亲已经离开我们整整70天了。
这一天，我和我的兄弟、妹妹都应该去父亲墓地祭拜，因为工作的原因，远在浙江的兄弟，和要去三门峡出差的我，都不能亲自前去祭拜，只能让守护在母亲身边的妹妹和弟媳去了。不仅仅是今天去不了，昨天晚上和母亲通电话的时候，母亲告诉我，因为父亲去世还没有到100天，今年的清明节，按照我们那里的传统习俗，也不能到父亲的坟上烧纸祭拜。
面对即将到来的清明节，我还不能给父亲上坟祭拜；这更加让我难过。现在，是3月28日早上5点25分，我坐在办公桌前，写这一篇怀念父亲、回忆父亲的文章，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窗外，是漆黑一片、了无生机的夜色。
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涌现在我的脑海里。
父亲出生于1948年农历的正月初八，对于我们这个大家庭来说，父亲是他们那一辈出生的第一个孩子，爷爷奶奶很高兴。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不善言辞、和蔼可亲，非常能够吃苦耐劳，他给我们讲过，他年轻的时候去山西拉煤炭的事情。
当时的父亲在20岁左右，因为家里贫穷，就和村里的几个同龄人，一起拉着车子到山西晋城附近拉煤炭，那时候没有柏油公路，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为了节省费用，他们就自带玉米面做成的馒头，往返一个星期的时间，拉来煤炭，供家里人在一整个冬天取暖用。
在我小时候，父亲经常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走亲戚、到附近的村子赶集，他总是让我坐在前面的自行车大梁上，用他的两个手臂护着我，生怕我会一不小心掉下来。
因为我爷爷是村子里建筑队的领头人，十里八乡谁家盖房子，都是来提前和爷爷商量；顺理成章的，父亲很快就进了建筑队，在爷爷的带领下，走街串巷，帮别人家里盖房子。父亲也有创业的经历，1983年，他在自家里的房子里开过代销点，经常起早贪黑地骑着自行车到30里外的县城进货，回来以后，再整理好卖给村里的人家。
1989年9月，我高考落榜以后，回家务农，想着我的一生也要像父亲一样，跟着爷爷进村里的建筑队，帮别人建房子了。对于这样的命运安排，我心有不甘，就想着出来找一个比较体面的工作。父亲就带着我四处奔波，寻找他能够想得到的、少得可怜的在外面工作的亲朋好友，为我推荐工作。
在父亲的辛苦努力下，到1991年，终于为我在清丰县城找到一份临时工作，刚开始的三个月时间里，一分钱工资也没有，就是这样，我去上班的第一天，父亲还给这个仅有20多名员工的小型企业交了500元押金；在当时，对于我们家里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啊！直到九年以后，我离开这个企业的时候，这笔钱也没有能够退给父亲。
2000年6月，我所在的企业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已经娶妻生子的我，不得不面临又一次的人生选择：是在清丰县城再努力寻找一个能够安身立命、养家糊口的工作？还是抓住机会到省城郑州，做一名自己从高中时代就喜欢的文字记者工作？
在这个关键时刻，一向没有主见、不善言谈的父亲告诉我，还是应该到大城市里锻炼一下，大城市机会多；就算是在大城市里混不下去了，还有家里兜底啊！正是父亲的一番话，让我和我的爱人、两个孩子一家四口下定决心来到了郑州，做了一家全国发行的财经类报纸驻河南的记者。
这一干就是20多年，我也从刚来时的一穷二白、举目无亲，过上了现在有车有房有朋友的日子。这期间，父亲也多次来到郑州小住几日；最多的一次，是因为我托老乡朋友给他在工地找了一个看大门的事情，他在郑州一直待了大约8个月时间。
2015年9月，我和爱人带着父亲和岳父到海南旅游了一个星期，往返都是坐飞机；父亲看了大海、坐了轮船，很是开心，回家以后，兴奋了很长时间。再后来，我也曾经和父亲一起去了洛阳、开封等河南省内的几个城市。
父亲喜欢喝酒、抽烟，没有其他的爱好，多年以来，我几乎每次回家，都要给他带上两箱酒，有时候去成都、杭州出差，也会给他带上两条当地生产的香烟，父亲总是很满足的样子。疫情时期，父亲都是待在自己的村子里，没有出去过。
去年6月份的时候，我还想着，到今年春暖花开或者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我和爱人陪同父亲到北京或者南京去看一看。结果，子欲孝而亲不在。去年10月，因为一场大雪，母亲不小心摔了跟头，受伤住院的第一天，我和爱人连夜开车赶回清丰，和父亲一起，陪伴母亲。
第二天下午5点，我开车送父亲回家里，原本是想着把父亲送到村口就可以了，因为我还要赶回郑州，让爱人留在医院照顾母亲。这一场雪下得大，路太滑，父亲走着回家不安全，就开车把他送到了家门口，我才放心离开家回郑州。母亲在医院治疗了一个星期，我回清丰接母亲回家，办理各种出院手续。
回家以后，父亲精心照顾母亲，原本就不喜欢做饭的父亲，一天三顿、按时按点为母亲做饭，把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身体很快得到了康复。
2024年1月3日，我回家看望母亲，在家里陪同父母亲一起度过了难忘的三天时间。1月5日，是农历的11月24日，这一天早上，应该是我和父亲生前的最后一次面对面交流，因为提前约好了上午要和北京来的两个朋友在郑州和一个企业家见面，所以，我在早上5点半左右就起床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和母亲也已经早早起来了，他们已经在厨房里为我煮好了16个鸡蛋，让我在回郑州的路上吃。让我更加感动的是，这一天还是我的生日，这是父亲为我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在早上6点左右，父亲亲自把我送到了胡同口，看着我开车离开他、离开家乡。
在当时，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我和父亲的最后一面啊！回到郑州以后，因为牵挂着生病康复中的母亲，我几乎每天都要和父母亲通一个电话，问问母亲的情况，几乎每一次，都是父亲先接听电话，和他说话以后，他再把电话给母亲。
直到1月19日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和父亲通了电话，和往常一样，他的声音洪亮，没有听出来一丝一毫的差异。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是我和我父亲通的最后一次通话。这一天晚上8点40分，我接到了叔叔给我打的电话，让我们赶紧回去，他告诉我，父亲已经不行了。
放下叔叔的电话，我和爱人、孩子整理了一下东西，就赶紧开车回家，一路上，我在开车，没有说一句话，就是想着赶紧回去，和父亲见一面。可是，一切都晚了，我敬爱的父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清明时节，万物生长。
我的父亲，我永远怀念您！
（作者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