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开疆/文
浙商案例
一部浙商创业史，真实生动地记录了浙商勤奋务实的创业精神、勇于开拓的开放精神、敢于自纠的包容精神、善于捕捉市场的思变精神和恪守承诺的诚信精神。人们把现代浙商精神高度概括为“四千精神”，即“走遍千山万水、说尽千言万语、想尽千方百计、吃尽千辛万苦”。
人们难以想象，浙江这个面积排在全国倒数第三、地矿资源匮乏、无煤无油无矿的资源小省，却成了全国人均可支配收入最高的富裕省。浙江桐乡不出羊毛，却有全国最大的羊毛衫市场；浙江余姚不产塑胶，却有全国最大的塑胶市场；浙江海宁不产皮革，却有全国最大的皮革市场；浙江嘉善没有森林，却有全国最大的木业加工市场；地处交通不便山区的义乌小县，竟然成为闻名世界的国际商贸城。
为什么？浙江人正是得益于大力发展民营经济的政策利好，凭着民营企业“四千精神”，在千锤百炼中“无中生有”，闯出了一片创业模式的新天地，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辉煌成就。
“四千精神”是民营经济孕育出的浙商精神的形象体现。在此精神内核指引下，浙商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是全球最大的商帮之一，且在多个产业领域均是行业领头羊。浙商精神激励着成千上万的民营企业家不断创新创业模式，推动和促进了浙江乃至国内外区域企业文化的丰富发展和区域经济的繁荣兴旺。本文选取了以下四位浙商代表为例。
民营企业家鲁冠球
鲁冠球，万向集团公司董事局原主席。
改革开放初期，鲁冠球主动与乡政府签订厂长个人风险承包合同，开创了浙江企业承包改革的先河，并首创浮动工资制。
鲁冠球创办的万向集团从小作坊发展为第一个进入美国市场的中国汽车零部件企业，并开创了乡镇企业收购海外上市公司的先河，向世界展示了中国企业家勇于改革实践的智慧和担当。
电商领袖马云
马云，阿里巴巴（中国）有限公司董事局原主席。
马云创立阿里巴巴集团，打造了全球最大的电子商务平台，年交易额达数万亿元，成为拉动内需巨大推动力；创建互联网支付、物流体系等，为中小企业打造商业基础设施；建立全球领先移动支付网络，通过大数据技术建立新型社会诚信体系；自主研发飞天操作系统，奠定我国云计算基础；首倡世界电子贸易平台（EWTP），并推动写入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峰会公报，成为践行“一带一路”的重要民间力量。
在马云的带领下，阿里巴巴集团跻身全球企业市值前十，使我国在电商、互联网金融和云计算领域的国际竞争中居于领先水平，带动了一大批企业家和创业青年改革创新、锐意进取。
汽车大王李书福
李书福，浙江吉利控股集团董事长。
李书福怀揣着“做老百姓买得起的好车”的理想，1997年进入汽车行业，创办了我国第一家民营汽车企业。他带领吉利成功完成了一系列国际化战略布局，不仅推动沃尔沃汽车取得了品牌的复兴和持续发展，还成为沃尔沃集团第一大持股股东、戴姆勒公司第一大股东，积极推动中国汽车工业“走出去”。
经过20多年蓬勃发展，吉利集团连续7年位列世界500强，在全球拥有逾10万名员工。
温商代表南存辉
南存辉，正泰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1991年中美合资正泰电器有限公司成立以来，南存辉坚守实业、改革创新，推行股权配送制度等股份制改造，使公司迅速发展壮大，成为产销世界7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大型现代企业集团、我国低压电器行业最大产销企业和新能源领军企业，实现了从传统制造向智能、绿色和服务型制造转型。
2007年，正泰集团控告国外某知名电气公司专利侵权，对方败诉并赔付巨额资金，成为国内企业在涉外知识产权案件上获得赔付的经典案例。
优化民营经济环境之我见
深化民营经济发展战略的认知
民营经济是我国现代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发展民营经济，是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基本立论。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巨大成就证明，民营经济是推动我国现代化强国建设的重要力量。
党和国家从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到全面完善产权制度，从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到深化“放管服”改革优化营商环境，鼓励支持民营经济发展的制度机制和政策措施不断完善，不断引领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
充分肯定民营经济的贡献
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民营经济从小到大、从弱到强，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0%以上的企业数量。2012年至2021年，我国民营企业数量从1085.7万户增长到4457.5万户，10年间翻了两番，民营企业在企业总量中的占比由79.4%提高到92.1%。
目前，尽管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持续影响，外部环境更趋复杂，但民营经济在中央政策支持下展现出了韧性。2021年，全国新设民营企业852.5万户，同比增长11.7%，增速重新回到10%以上。
浙江如何优化民营经济环境
浙江是民营经济大省。民企杰出代表——浙商，走到了全国前列，值得全国各地认真研究借鉴。浙江优化民营经济环境的举措呈现出以下特点：
一是减轻企业税费负担。主要包括推进增值税等实质性减税，对小微企业、科技型初创企业实施普惠性税收免除；降低社保缴费名义费率、稳定缴费方式，确保企业社保缴费实际负担有实质性下降；避免因不当征税导致正常运行的企业停摆；清理、精简涉及民间投资管理的行政审批事项和涉企收费，规范中间环节、中介组织行为，减轻企业负担，加快推进涉企行政事业性收费零收费，降低企业成本等。
二是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主要包括降低融资成本；完善金融机构监管考核和内部激励机制，把银行业绩考核同支持民营经济发展挂钩，解决不敢贷、不愿贷的问题；扩大金融市场准入，拓宽民营企业融资途径，发挥民营银行、小额贷款公司、风险投资、股权和债券等融资渠道作用；对有股权质押平仓风险的民营企业，采取特殊措施，帮助企业渡过难关，避免发生企业所有权转移等问题；对符合经济结构优化升级方向、有前景的民营企业进行必要财务救助，自筹资金组建政策性救助基金；帮助产业龙头、就业大户、战略新兴行业等重点民营企业纾困；重视三角债问题，纠正一些政府部门、大企业利用优势地位以大欺小、拖欠民营企业款项的行为等。
三是营造公平竞争环境。主要包括打破各种各样的“卷帘门”“玻璃门”“旋转门”，在市场准入、审批许可、经营运行、招投标、军民融合等方面，为民营企业打造公平的竞争环境，给民营企业发展创造充足市场空间；鼓励民营企业参与国有企业改革；推进产业政策由差异化、选择性向普惠化、功能性转变，清理违反公平、开放、透明的市场规则的政策文件，推进反垄断、反不正当竞争执法等。
四是完善政策执行方式。主要包括各部门从实际出发，加强政策协调性，细化、量化政策措施，制定相关配套举措，推动各项政策落地、落细、落实，让民营企业从政策中增强获得感；去产能、去杠杆对各类所有制企业执行同样标准；提高政府部门履职水平，按照国家宏观调控方向，在安监、环保等领域微观执法过程中避免简单化，坚持从实际出发，执行政策不能搞“一刀切”；结合改革督察工作，对产权保护、弘扬企业家精神、市场公平竞争审查等利好民营企业的改革方案进行专项督察、推动落实等。
五是构建亲清新型政商关系。主要包括各级党委和政府把支持民营企业发展作为一项重要任务，花更多时间和精力关心民营企业发展、民营企业家成长；领导干部要积极主动为民营企业服务，经常听取民营企业的反映和诉求，在民营企业遇到困难和问题情况下更要积极作为、靠前服务，帮助解决实际困难；对支持民营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克服困难、创新发展方面的工作情况，纳入干部考核考察范围等。
六是保护企业家人身和财产安全。主要包括纪检监察机关在履行职责过程中，需要企业经营者协助调查的，应保障其合法的人身和财产权益，保障企业合法经营；对一些民营企业历史上曾经有过的一些不规范行为，要按照罪刑法定、疑罪从无的原则处理，让企业家卸下思想包袱，轻装前进；甄别纠正一批侵害企业产权的错案冤案等。
七是实施“四换三名”战略。浙江省委提出“四换三名”战略，帮助推动民企转型升级。所谓“四换三名”战略，是指加快腾笼换鸟、机器换人、空间换地、电商换市的步伐，大力培育名企、名品、名家。
八是用法律保护、促进民营企业发展。2020年1月16日，浙江省十三届人大三次会议通过了《浙江省民营企业发展促进条例》，并于2020年2月1日起正式施行。这是在全国率先出台的第一部促进民营企业发展的省级地方性法规，有力地营造了良好的民营企业发展环境。
民企转型升级核心要素探析
企业家精神，是企业创新和民营企业转型升级的核心要素。《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的意见》提出，企业家是经济活动的重要主体。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对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激发市场活力、实现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创新思维
企业家决策不仅要凭经验、凭数据，更要有灵感、想象力、决断力的素质。而这种素质是企业家长期实践形成的创新思维，创新思维体现在企业家决策全过程。因此，创新思维是企业家决断力的重要因素，也是企业家精神的核心。
当前企业如何提升自身创新发展能力？在创新驱动方面，要将“提升企业创新能力和专业化水平”作为企业高质量发展总目标，企业要构建创新发展新体系；在创新发展方面，企业要引进创新评价体系，要积极争创主营业务突出、竞争能力强、成长性好、专注于细分市场、具有较强创新能力的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并争取向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发展。
“瞪羚”企业是科技型中小企业的代表，凭借着成长速度快、创新能力强、发展潜力大等特点，日渐在我国完善创新体系、重塑产业优势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企业要瞄准人工智能、先进制造、新型材料等前沿必争领域，发挥中小企业机动灵活、单点深入的优势，创建瞪羚企业和创新“尖兵”，加强前沿技术的研发、成果转化和产业化，抢占未来新兴产业的制高点。
作为产业生态集群中跑得较快的企业，要快速发展起来。中小企业难以仅靠自身跨越“死亡谷”，要用足用好政府扶持政策，使企业加快发展。
当前，企业创新思维具体体现在专业化、精细化、特色化、新颖化等理念上。
一是专业化。企业专注核心业务，具备专业化生产、服务和协作配套的能力，其产品和服务在产业链某个环节中处于优势地位，为大企业、大项目和产业链提供优质零部件、元器件、配套产品和配套服务。
二是精细化。企业经营管理精细高效，在经营管理中建立了精细高效的制度、流程和体系，实现了生产精细化、管理精细化、服务精细化，形成核心竞争力，其产品或者服务品质精良。
三是特色化。企业针对特定市场或者特定消费群体，利用特色资源、传统技艺、地域文化，采用独特的工艺、技术、配方或特殊原料进行研制生产或提供独具特色的产品或服务，具有独特性、独有性、独家生产特点，有较强影响力和品牌知名度。
四是新颖化。企业创新能力成效显著，具有持续创新能力，并取得比较明显的成效。企业产品或者服务属于新经济、新产业领域或新技术、新工艺、新创意、新模式等方面创新成果，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应用前景广阔，具备较高技术含量或附加值，经济社会效益显著，具有良好的发展潜力。
五重意识
企业家精神，既是民企成功的底层逻辑，更是民营企业转型升级的核心要素，还是企业家个体层面需要特别重视的传承要素。新时代，企业家精神可概括为五重意识：机遇意识、简约意识、创造意识、舍得意识和契约意识。
一是机遇意识。经济学家张维迎说，在别人看不到机会的地方，你能够看到机会，这是企业家与众不同之处。从北方去过加勒比海的人很多，但只有弗雷德里克·图德这样的企业家意识到把冰从北方运到南方能成为一种有利可图的收益。伊斯雷尔·柯兹纳甚至把企业家精神等同于警觉性（alertness）。他说：“市场参与者的经济行为中的企业家精神成分由警觉构成，这种警觉留意到环境中先前未被注意到的变化，这使得他们得以可能通过提供任何东西进行交换，从中得到比以前更多的回报。”
鲁冠球凭借一双警觉慧眼，白手起家，瞄准不起眼的汽车配件万向节，只用了20多年时间成功打造了数千亿资产的民营跨国公司万向集团。
二是简约意识。管理者通常把问题想得复杂，企业家则把问题想得简单。在我看来，恰恰因为把问题看得简单，一个人才能变成企业家，一个把问题看得很复杂的人不可能是企业家。简单化当中包含很多道理，它能帮你抓住问题的本质，同时也给你解决问题的勇气。
李书福为什么敢造汽车？就是因为他把造汽车想得很简单。他有两个著名的比喻，一个是“汽车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两辆摩托车并排起来吗”，另一个是“汽车不就是把一个沙发放在四个轮子上吗”，这就是他当时对汽车本质的认识。正因为这个简单化的认识使他走上了制造汽车的不归路，成为中国最有影响力的民营汽车制造商。2011年世界金融危机时，李书福凭借吉利4亿净资产，硬是跨国收购了美国福特报价14亿美元的沃尔沃，使民企吉利一举成为世界500强企业。
三是创造意识。企业家的使命就是“创造”。熊彼特说，创新就是一种新的组合，一种产品或技术从无到有一定是组合而来的。组合是什么？组合就是一种想象力。斯蒂文森把轨道马车和蒸汽机想象在一起就有了蒸汽火车。我这里引用一段奥古斯塔·埃达·洛夫莱斯夫人（Augusta Ada Lovelace）说的一段话，她是英国著名诗人拜伦的女儿，被称为“软件编程之母”。她在1842年就说过：“想象力是什么？这是一种组合的能力，它可以采用新颖的、独特的、无限的、不断变化的方式将事物、事件、思想和概念组合起来……它可以洞察我们周围看不见的世界，那是科学世界。”大部分人想象力什么时候最丰富？睡觉的时候，所以才称之为梦想。对企业家来说，想象力是清醒的时候做的梦，这非常重要。
马云创业选择了互联网电商“阿里巴巴”，不断创新C2C、B2C等商业模式，不断开拓支付宝、阿里云、阿里大数据等新业态，全凭他一颗具备丰富想象力的创造型大脑。
四是舍得意识。企业家要有肯吃亏，经得起挫折的意识。事情看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没有那么简单，所有伟大的企业家没有不经过失败的。弗雷德里克·图德因还不上欠款而坐牢，亨利·福特创业三次，前两次都失败。如果没有坚强的毅力和很大的耐心，你不可能屡败屡战，成为一位成功的企业家。冯仑说“伟大是熬出来的”，段永基说自己做企业最大的感受是“要硬撑着”，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娃哈哈集团的掌门人宗庆后40年如一日，坚持做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产品“娃哈哈纯净水”，最终做到了中国首富。凭的是什么？全凭毅力、耐力和舍得。2023年开年《对话》节目中，CCTV财经频道主持人问企业家，未来企业的信心源于何处？宗庆后回答：公司一直坚持主业发展，我们有信心、有机会大踏步发展。
五是契约意识。犹太商人信奉的圣经《塔木德》书上写道：“契约是与上帝的约定”，“金钱是山上的树木，诚信是山中的泉水”。犹太商人是契约民族，也是世界公认最会赚钱的人。他们认为，契约就是诚信，不论发生任何问题，绝不毁约。在契约面前，纵使吃大亏，也要绝对守信。正是这种诚实守信的企业家精神，推动着犹太民族成为最富有的民族，造就了罗斯柴尔德、洛克菲勒、巴菲特等世界首富。因此，在当今的商业社会，契约精神成为企业家精神的重要元素。
温州正泰集团掌门人南存辉，坚守契约精神，当企业正当权益遭受侵犯时，带领正泰集团毅然走上法律维权之路，控告国外某知名电气公司专利侵权。最终，对方败诉并赔付巨额资金，该案件也成为国内企业在涉外知识产权案件上获得赔付的经典案例。
（本文作者系浙江大学干部教育培训主讲教授、杭州湾智库特聘专家。杭商传媒王姿娇对本文写作也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