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才
古希腊文明以独特的风采与卓越的成就享誉世界,它经过古罗马的继承发展和文艺复兴的发掘弘扬,对全世界尤其是西方世界文化的发展、现代文明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正如恩格斯所说:“没有古希腊文化及罗马帝国所奠定的基础,也就没有现代的欧洲。”
木马计不是神话是史实
1870年,德国人施里曼在经商致富后,自己出资对《荷马史诗》中所描述的特洛伊故城进行了发掘。
古希腊神话传说中,拥有至高权力的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爱神阿佛洛狄忒等参加一场盛大婚礼,另一位未被邀请的女神从中捣乱,拐走了一位天下最美的女子斯巴达王后海伦,从而挑起希腊人与特洛伊人的战争。在长达九年攻城不克后,希腊军队最终用木马计攻克了特洛伊城。几百年后,一位叫荷马的盲人诗人用叙事诗记录下这次战争,《荷马史诗》由此得名。如今,善于以伪装攻击用户的一类电脑病毒,也因此获得了“木马”的“英名”。
《荷马史诗》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但学术界从来不承认这些传说故事具有任何史料价值。德国人施里曼从小喜欢《荷马史诗》,坚信其中描述的战争是真实的,诗中记述的国家、城市、金银财宝也是存在的。他要发掘特洛伊遗址的消息传出后,人们觉得要笑掉大牙。施里曼不顾嘲笑,经过艰苦的调查,确定了特洛伊故城的所在地,继之付诸行动,果然找到了特洛伊城遗址,发现城垣街道及与史诗所述相符的大量金银财宝,从而证实了《荷马史诗》关于特洛伊战争的真实性。接着又于1876年到另一地发掘,陆续发现王宫、狮子门、圆顶墓等表明文明存在的遗址遗迹。此后,希腊、英国学者又进行了一系列发掘,获得大量文物,证明了被淹没4000多年的一个古老文明的存在,将现代西方文明源头的古希腊文明,提前了1000多年。使古希腊文明的形成时间,仅次于有着5000年历史的埃及文明(尼罗河文明)和中东文明(两河流域文明)。
古希腊在哲学、史学、法学、文艺、数学、物理学、建筑艺术及体育运动(奥林匹克)等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和社会活动方面,都取得了彪炳史册的伟大成就,出现了许多千古流芳的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政治家,并在世界历史上开创了政治民主的先河,成为了人类现代文明的历史源头。恩格斯论称:古希腊民族“无所不包的才能与活动,给他们保证了在人类发展史上为其他任何民族所不能企求的地位”。
为现代政治学奠基:
“法律是最优良的统治者”
在群星灿烂的古希腊先贤中,有一位叫做亚里士多德的哲人,他在总结前人成就的基础上,广泛研究了哲学、政治学、逻辑学、修辞学、物理学、动植物学、历史学、文艺理论等方面的学问,并且都有卓越的建树,是一位真正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是希腊北部马其顿王子亚历山大的老师。后来亚历山大率领马其顿军团南征北战,打出一个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大帝国,开创了古希腊文明与埃及、中东和东方文明相互吸纳交融的希腊化时代。当先生的亚里士多德却并不看重弟子武力征服的赫赫战功,他在各种著作中不仅从不提这个大帝国的事,反而专拣历史上那些与马其顿相似、结局均不好的政体大加阐释,很有点借古讽今:明责斯巴达的专制好斗,暗指马其顿的不良结局;明斥僭主,暗讥亚帝。弟子把弓马打天下的事情做得轰轰烈烈,先生把暴力夺权后的弊端说得头头是道。
在亚里士多德之前的几十年,公元前5世纪60年代,希腊奴隶主民主政治达到黄金时代,执政雅典的伯利克里极其重视加强民主政治建设,从公民广泛参政、政府公职人员的产生、政府机构职权等方面,实施一系列改革,将一切官职向所有公民开放,凡年满20岁的公民都有选举权、被选举权和各种民主权利。包括500名议员、民众法庭审判员,及至最高行政首长,都由抽签的方法公正产生。按照古希腊公民政治的原则,担任公职是尽义务,没有工资,为保障贫穷公民能够参政,国家为他们发放公职津贴。这种民主政治不仅促进了雅典经济的发展,而且推动了文化大发展,连伯利克里的敌人也承认,在他的治下,国家把大部分收入用于文化事业,产生了许多建筑艺术和学术艺术的珍品,创造了希腊古典文化高度繁荣的时代。直至形成了一种“高度发展的国家形态”(恩格斯)。
亚里士多德对这些现象进行了深刻的总结。在他传世的多种著作中,有一本在总结希腊城邦国家执政经验的基础上写成的《政治学》一书,使他成为了现代政治学的奠基人。他主张民主政治,斥责一些专制者一旦执掌大权,就任意践踏公民的各种权利,“其统治的目的只服从于他自己的私利,而不顾及他统治下的人民的利益”。他正面考察了像梭伦那样的执政者的做法,指出他们的政绩和突出贡献,就在于积极制定各项法律制度,严格依法进行统治。他强调法律是“没有感情的智慧”,“是衡量事物是否合乎正义的尺度”,具有一种人治无法做到的“公正性质”,因而“法律是最优良的统治者”。反之,“让某一个人来统治,就会使政治带上兽性的成份,因为他的欲望有时会支配他,他的情感会影响他,即使是最贤达的人也在所难免。而法律恰恰能免除一切情欲的影响。”
古希腊后来被罗马帝国征服而亡国,古希腊文明却为古罗马所继承。罗马人吸收继承希腊文明后,又把它传播到地中海世界以外的地区。罗马大诗人贺拉斯称:“被征服者希腊反捕胜利者罗马,使粗野的拉丁民族迈向文明开化。”
“光辉的希腊,伟大的罗马”古典文明,深刻地影响着后世的科学、哲学、文化、艺术、政治、法律等方面。14世纪以来,古希腊和古罗马文明被重新认识、弘扬与继承,一场提倡人权、否定神权,提倡科学民主、反对封建神学的文艺复兴运动兴起,成为了一次“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恩格斯),产生了许许多多著名的科学家、思想家、艺术家、文学家、政治家,导致了近现代科学革命、工业革命与政治变革的兴起。全人类的现代文明时代发祥了。
英美法的现代文明实践
偏居英伦三岛上的小小岛国,大海的波涛将它与世隔绝,直到公元前55年古罗马恺撒大帝率军强渡英吉利海峡征服这片土地后,它才从原始的部落中苏醒过来,后来却成为了希腊文明、罗马文化传播和文艺复兴中受惠最多的国家。英国早在1260年代就实行了世界上最早的议会制,在1640年代率先拉开了全世界资产阶级革命的序幕,1780年代开始了世界上最早的也是影响最为深远的一次工业革命;发源于法国的民主启蒙运动也是在英国收到了最大的成效。当这股旋风越过英吉利海峡,越过大西洋,刮遍西欧和北美时,英、美、法三国随之成为了西方生产力发展最快,政治变革最典型,对世界现代文明进程影响最大的国家。
欧洲摆脱野蛮的中世纪蒙昧和残暴,一跃成为世界文明的中心,关键在于思想的大解放、现代科学的兴起、经济的大发展、民主人权的确立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社会制度变革。英国从历史源头和地理位置上说,都没有优势。从科技方面来说,早在罗马时代,人们就知道不少机械的知识,钟表的出现,说明那时对技术工艺的掌握已达到何种水平。但中世纪严酷地压制人的创造力,直到文艺复兴打破政教合一神学统治的禁锢,实现空前的思想大解放后,社会环境变得和谐宽松,民主政治逐渐兴起蔚成时尚,法律制度鼓励个人奋斗和科学进步,激发了人的创新进取精神和市场的活力,创业发展成为了一种历史的必然。人类社会在缓慢地爬行几十万年后,终于实现了一次历史的大飞跃。
1787年,刚刚建国的美利坚制定了世界上第一部成文宪法。在当时全球盛行君主制的情况下,美国在世界大国中率先建立的三权分立宪政新政体,在全世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美国成为实行共和制的最大受益者,不仅从未发生过军事政变和政局动荡,而且以完善的法治和契约准则,保护私有财产和公民权利,鼓励人民的创业精神,使这个从“新大陆”拓荒起步的年轻的世界大国,建国后只用了短短一百年时间(至1890年代),就从一个以自耕农为主的几乎没有任何工业基础的国家,发展成为了工业化的世界头号经济强国。
法国的大革命与旧制度的反复较量,则是近现代人类历史上最为典型、复杂和漫长的一场社会与政治大变革。1789年,巴黎人民攻陷巴士底狱,轰轰烈烈的法国大革命爆发,其后经过两个王朝、两个帝国、三个共和国,政体频繁更迭,各种政治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台”,经过惊心动魄的近100年博弈和变故,直到1884年政局稳定后修订宪法,规定议会不能受理有关修改共和政体的任何提案后,法国的共和制才巩固下来,深入人心,走向成熟。法国大革命所留传下来的政治基因、政体变化、矛盾冲突、人心向背等政治变革、社会生态、演变规律及治国理政方面的经验教训,至今仍有着重要的启迪与借鉴作用。这也是一本百多年前的法国书籍《旧制度与大革命》近几年在我国走红的基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