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者 蔡梦藜 报道
恒天然“肉毒杆菌”事件发生一个月后，新西兰初级产业部发表声明称，8月份恒天然乳粉受肉毒杆菌污染是虚惊一场，乳清蛋白乳中的细菌为一种与肉毒杆菌极为相似、但未发现有致病性的生孢梭菌。由于这种细菌极为罕见，故被恒天然搞错。这起在中国炒得沸沸扬扬的事件，由此画上了句号。但是，恒天然事件的整个过程，却足以带给同行业者许多反思。
恒天然的“自摆乌龙”
据新西兰初级产业部发表的声明表示，该机构对先前涉嫌污染的恒天然浓缩乳清蛋白粉样本进行了195次检测，所有检测结果均呈阴性。最终检测确认，恒天然３批次乳清蛋白乳中的细菌为普通的生孢梭菌，而非高致病的肉毒杆菌。但由于两种细菌十分相似，被恒天然聘请的第三方检测机构搞错，因此才赶紧向全球市场发布了公告和召回。
新西兰初级产业部负责食品安全的代理局长斯科特·加拉赫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新西兰初级产业部组织专家在新西兰和美国的多家实验室进行了多次检测，结果表明此前在恒天然产品中发现的细菌并非肉毒杆菌，而是与之相似的梭状芽孢杆菌。新西兰初级产业部强调，新西兰奶粉没有食品安全问题。
梭状芽孢杆菌不会像肉毒杆菌那样产生会致人中毒的肉毒素。新西兰初级产业部称，目前还未曾有过由梭状芽孢杆菌引发食品安全问题的报告，但如果这种细菌的某些菌株含量过高，可能导致食物腐坏。
此前，浙江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对娃哈哈四款饮料进行严格检测，检测结果表明，采购自恒天然的乳清粉中不存在肉毒杆菌和肉毒毒素，娃哈哈旗下四款饮料中也均未检出肉毒杆菌和肉毒毒素，全部为合格产品，消费者可放心购买及饮用。
什么是生孢梭菌？
生孢梭菌到底是什么？它究竟是否像新西兰初级产业部所说的那样无害？资料显示，生孢梭菌（Clostridium sporogenes）又译产孢梭菌，能够产生孢子，革兰氏染色阳性，以周生鞭毛运动，严格厌氧的梭菌。细胞大小(0.3～0.4)μm×(1.4～6.6)μm。芽孢卵圆形、次端生。在固体培养基上菌落直径2～6mm，中部突起，白色至淡黄色，边缘假根状，半透明，表面无光泽。能分解蛋白质和糖类。发酵葡萄糖和麦芽糖，产丁酸和少量乙酸等。存在于土壤、伤口和肠道内。
据研究领导人奈杰尔·米恩顿教授介绍，梭菌是一种古老的细菌，在地球大气层出现大量氧气之前，它们就已经在地球上不断进化，能够在低氧情况下繁衍生息。注入癌症患者体内之后，梭菌的孢子只能在无氧环境下生长，例如实体肿瘤中部。这是一种百分百的自然现象，无需进行任何改进，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特征。我们可以利用这种特性杀死癌细胞，同时让健康组织毫发无损。
生孢梭菌具有一定药用功能。科学家一直在研究梭菌带菌媒介的可能性，用于向肿瘤输送癌症治疗药物。借助于基因工程技术，诺丁汉大学和马斯特里赫特大学的科学家将一种“改良版”酶植入生孢梭菌。动物实验中，他们将一种药物注入动物血管，只能被这种酶激活。激活后，药物只摧毁附近的肿瘤细胞，而不破坏健康细胞。
专家们指出，科学家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才能完全了解这种细菌的潜在功效。生孢梭菌的孢子只能在实体肿瘤中生长，例如乳房、大脑和前列腺肿瘤，而无法在其他有氧组织内生长。
而新西兰的第三方检测机构为何会将非致病性的生孢梭菌误认为肉毒杆菌？相关报道称，结果出差错主要是因为生孢梭菌和肉毒杆菌都属于梭状芽孢杆菌的分类。生孢梭菌非常罕见，而且在形状上与肉毒梭状芽孢杆菌极其相似，在显微镜下很难分辨。新西兰奥克兰大学微生物学专家苏西·怀尔斯对媒体介绍说，梭状芽孢杆菌实际上是不产生毒素的肉毒杆菌分离菌，“也就是说，这两种菌（肉毒杆菌和梭状芽孢杆菌）几乎是一样的，唯一区别在于是否含有负责编码生成肉毒素的基因”。
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在接受国内某电视台的记者采访时也表示，这两种细菌的分类，在菌种的鉴别上需要花很长时间。因为这一大类都是梭状芽孢杆菌，显微镜下没办法区别，所以要通过编码和DNA来鉴别，而这种鉴别更需要时间。
恒天然也表示，在检测出疑似肉毒杆菌时，他们很快发出了全球性的预警，继而实施全球预警性召回，但他们在过去一个月中又进行了多次检测，检测结果证明，这种细菌是生孢梭菌，而非肉毒杆菌。
“自揭家丑”的预警机制
恒天然此次不仅仅是在发现产品质量问题时自揭家丑，且还是在仅仅确认产品中含有疑似肉毒杆菌时，就将此结果主动公之于众，并未等到更为详尽准确的最终检测结果出来。毕竟，生孢梭菌极为罕见，恒天然相当于一开始就对自己做了“有罪假设”。
据报道，今年8月2日，新西兰乳制品巨头恒天然集团主动向新西兰政府通报称，该公司一个工厂生产的浓缩乳清蛋白粉，7月31日检出可能引起食物中毒的肉毒杆菌。8月4日夜间，新西兰驻华使馆向质检总局通报，建议消费者暂不食用两款纽迪西亚婴儿配方乳粉产品。
此外，恒天然在第一时间公布了相关产品流向的国家和进口商名单，其中包括多美滋、娃哈哈等4家中国企业。8月5日中午，恒天然集团首席执行官西奥·史毕根斯在北京召开发布会，对此进行解释并道歉。史毕根斯说，公司共有３个批次38吨多的浓缩乳清蛋白受到污染，其中21吨销售给了3家饮料公司和3家动物饲料公司，还有18吨恒天然用于生产半成品基粉后销售给乳制品生产商。
此次事件涉及可口可乐、娃哈哈、纽迪西亚、达能集团的多美滋等企业。史毕根斯表示，已经确认市场上90%受影响产品的安全状况，剩下10%的产品即将在48小时内召回。
恒天然的自曝家丑，肉毒杆菌事件还并非第一次。在今年早些时候的新西兰奶源双氰胺残留事件，也是最初由恒天然所检出。但由于双氰胺来源于新西兰农民普遍会在牧场使用DCD，目的是防止硝酸盐等对人体有害的肥料副产品流入河流或湖泊，并不会导致食品安全问题，含量达到多大对人体有害也有待研究，因此恒天然才并未第一时间通报，并拒绝透露购买含双氰胺残留奶制品的客户。而这3个多月的“保密”，仍让恒天然备受质疑。
另外，臭名昭著的“三聚氰胺事件”，也同样是由于恒天然的积极申诉，并通报给了新西兰政府，才最终得以暴露于天下。而恒天然在2008年主动曝出三鹿往奶粉中添加工业级用品三聚氰胺，让它自己也蒙受了巨大损失，毕竟，恒天然当时正是三鹿集团的股东之一。2005年，恒天然以8.64亿元人民币入股三鹿集团成为其第二大股东。但短短三年，恒天然就因对三鹿的投资泡汤蒙受了2亿新西兰元的财务损失；其旗下奶粉品牌安怡、安满，也因由三鹿经营、部分奶源由三鹿供应而退出中国市场。这一切的损失，无疑都因恒天然自曝三聚氰胺事件。
但恒天然中国区CEO腾婓励在接受访问时表示，恒天然从没有后悔主动曝光三聚氰胺事件，因为对于一个食品企业来讲，消费者的安全远比账面上的损失更重要。
有业内人士指出，恒天然屡次选择“自曝家丑”，与其企业文化和经营理念有关。有一些中国企业，出现问题后害怕企业形象遭受影响，往往会选择低调处理甚至瞒报问题。但像恒天然这样的国外企业，却是另一种危机应对思路：一方面，他们有严格的自检程序，甚至能发现监管部门没发现的问题；另一方面，一旦出现问题，他们会及时公开信息，并配合职能部门降低消费者的损失。较之中国某些企业被检查出问题，还伙同某些行业协会共同抵赖和推卸责任，恒天然是个十足的“好孩子”。
但也有研究食品法律法规的专家分析称，将恒天然炼成一个“好孩子”，其原由当然不仅仅是新西兰的企业和商人拥有多高的素质，毕竟，商人永远都是追求利益的，道德的血液在金钱面前，约束力极为有限。
约束恒天然的，仍是新西兰十分严苛的食品预警机制与食品安全惩罚机制。假如恒天然不及时将疑似问题产品进行通报，后经查实产品确有质量问题，企业也对之进行了隐瞒，则有可能遭受足以让其倾家荡产的惩罚性赔偿。恒天然公司如果发现公司产品中含有可致幼儿死亡的肉毒杆菌，主动曝光并及时召回产品，损失的只是公司的部分利益，如果不报告给政府并召回产品，一旦被发现，他们面对的将是很可能导致公司破产的惩罚性赔偿。两害相权取其轻，恒天然选择主动曝光显然是明智的。
新西兰的完善机制降低食品风险
新西兰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乳制品生产国之一，新西兰在几十年前就已制定一系列严苛的乳制品行业法案，从牧场到餐桌的整个产业链，都有完善的法律法规予以约束。在这种成熟而严格的监管体系下，如果企业不能及时处理食品安全问题，最终不仅会在市场竞争中失去消费者，而且还将遭遇监管部门的重罚。
在新西兰，统管食品安全的是政府机构新西兰食品质量安全管理局（New Zealand Food Safety Authority），简称为NZFSA，负责对所有出口的农产品、水产品和食品，包括乳制品进行检疫和认证。相当于中国的进出口检验检疫总局。
由于乳制品出口是新西兰的经济支柱之一，所以新西兰食品安全管理局的最大最强工作重点放在了乳制品的生产，管理，出售和出口等方面。为了保证新西兰的国家财政收入稳定，新西兰食品安全管理局将投入到本国以及海外区域的每一批次乳制品作为严格的检测目标。新西兰的乳品风险管理规范，设有严格的原料检验程序，所有的奶牛场、采集设备、采集过程中使用的安全程序都必需经过新西兰食品质量安全管理局严格的认证和批准。
值得注意的是，NZFSA只是制定标准，并制定和施予严苛的惩罚措施。对奶牛场实行具体的评估和检测工作，都是委托有认证资格的第三方质量安全检测实验室和风险评估机构具体承担。质量安全检测实验室和风险评估机构独立于奶农和乳品企业，职责是进行产品抽检，以及按照风险管理制度每年对每个奶牛场进行至少一次独立的检测评估。简而言之，即为将这一部分转嫁给市场来运作。但由于市场上有多家第三方检测机构，他们相互竞争的筹码除了价格，即是公正的检测服务。这有效地避免了检测环节之中可能发生的贪腐现象。
新西兰食品安全监管的重心，也是更多地放在预警方面。风险评估机构不光看生产结果，为防患于未然，评估内容十分广泛，包括奶牛场选址、奶牛饲养管理和健康状况、饲料和兽药使用、饲养环境和饮水质量、牛奶的冷却和营养成分等等。
一般情况下，对生鲜乳生产实行抽检，一旦发现某个奶牛场出现质量问题，奶牛场要承担运输车整批（一般为30吨）生鲜乳报废的经济责任，并接受每天至少一次的跟踪检测，检测费用自负。有问题不主动上报则会处以惩罚性赔偿的机制，也同样是为督促市场积极预警，恒天然在发现疑似肉毒杆菌后便积极公开，也是受这一机制约束而成。
据了解，新西兰在过去30年当中，没有发生一起群体性严重食品卫生安全事故，究其原因，除了法规有效科学，执法部门不徇私、不枉法，十分重要的一点，是全体社会本能的对生命的关爱。
政企重视中国市场的态度可嘉
另外，此次肉毒杆菌事件，恒天然与新西兰政府对中国市场积极反应的态度，也值得嘉奖。8月5日——也就是事件发生两天后，恒天然高管便亲赴中国，在北京某酒店召开新闻发布会道歉，并就部分含肉毒杆菌的乳清蛋白粉流入中国进行说明。据称，出席会议的高管包括恒天然首席执行官Theo Spierings、恒天然大中华区和印度区总裁的魏柯文（Kelvin Wickham）、恒天然高级法规事务经理王涛，级别相当之高。
恒天然高管表示，经过溯源，存在问题的浓缩乳清蛋白份产品，已经有90%找到了去向。10%的产品已经进行了召回。恒天然预测，经过召回措施，预计食品安全问题将在48小时内得到控制。
Theo Spierings表示：“我相信48小时之后，事件将会出现改观。这件事情是不幸的，不过我们每年产品高达250万吨。这次事件只是涉及到浓缩乳清蛋白粉，其他产品是安全的。我之所以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听到了一些关于这个事件的猜测和质疑。”Theo Spierings强调，作为首席执行官，此次专程赶到中国，是因为该公司非常看重中国市场。
此外，新西兰官方也对恒天然事件以及恒天然的中国市场极为重视。8月20日-22日，麦卡利应中国外交部长王毅邀请访华，在22日，中午，麦卡利访华结束前在新西兰驻华使馆举行新闻发布会时说，新西兰政府致力于加强与中国政府的经贸关系，并将为此采取一系列措施。他在与中方高层官员的会晤中也就此进行讨论，并向中方保证新西兰在食品安全、出口食品标准和质量方面有“郑重的、毫不含糊的”承诺。
麦卡利表示，新西兰政府就恒天然问题乳品事件在中国消费者中引起的不安“深表遗憾”，强调新西兰政府致力于通过一个公开、透明的披露机制解决后续问题。他说，目前针对恒天然乳品事件的多个调查尚未完成，在接下来数日或数周内，新西兰监管食品安全的初级产业部将向中国的相关部门通报调查结果。“如果恒天然让消费者失望了，也就是让新西兰人失望了，这对于一个农业国家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他表示，恒天然集团会在接下来几周内采取措施以重塑中国消费者的信心，新西兰政府也会关注相关进程。
另外，早在12日，新西兰总理约翰·基就宣布，新西兰政府将成立一个部长级调查委员会来彻查恒天然集团乳制品遭肉毒杆菌污染事件。恒天然已经展开两项内部调查，初级产业部也有独立调查。加上政府的这一决定，将共有4个调查同时展开。新西兰内阁也决定，将对恒天然污染事件展开部长级的政府调查。调查结果最后出炉时，新西兰总理约翰·基有可能亲自前往中国。此前，他批评恒天然拖延曝光产品质量问题，担忧肉毒杆菌污染事件影响新西兰作为“干净、绿色”乳制品供应国的声誉。
新西兰是世界主要的乳品出口国，而乳品出口也是其主要的出口创汇部门。每年，新西兰乳品出口约占其出口总额（460亿新西兰元，约37亿美元）的四分之一。
恒天然在华能否“重建”春天
然而，即便恒天然与新西兰政府对肉毒杆菌事件做了积极应对，且从最终结果来看，这无疑是一起乌龙事件，且自摆乌龙的恒天然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但这一事件在中国的恶劣影响无疑远远超标，在事件发酵期间，各路猛烈抨击也让恒天然在消费者心目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毕竟，肉毒杆菌并不是一般的毒物，附在吃进婴幼儿嘴里的乳制品上，威胁更是极大。资料显示，肉毒杆菌是一种生长在缺氧环境下的细菌，在罐头食品及密封腌渍食物中具有极强的生存能力，是毒性最强的毒素之一。肉毒杆菌是一种致命病菌，在繁殖过程中分泌毒素，是毒性最强的蛋白质之一。军队常常将这种毒素用于生化武器。人们食入和吸收这种毒素后，神经系统将遭到破坏，出现头晕、呼吸困难和肌肉乏力等症状。
肉毒杆菌A型毒素毒性极强，它能破坏一种名为SNAP－25的蛋白质，从而切断神经细胞间的通信使肌肉麻痹。肉毒杆菌A型毒素的这一功能已被用于治疗斜视和肌肉痉挛等，后来整容医师开始用这种毒素麻痹面部肌肉以达到除皱效果。意大利研究人员通过动物实验发现，肉毒杆菌分泌的A型毒素，也就是美容除皱注射剂Botox的主要成分，被注射入皮肤后可能还会进入中枢神经系统，甚至抵达脑干。这一发现使肉毒杆菌毒素除皱的安全性问题再次引起人们关注。
正是由于肉毒杆菌的高致病性，加之中国不少奶企的原料又正是采购自恒天然，才导致了中国整个社会的高度关注，而这种恶劣影响直至目前却并未完全消散，为期近一个月的对新西兰“毒奶粉”的批评，已严重损害了新西兰的声誉。这种影响，甚至波及到了其他新西兰品牌的奶粉。日前，有记者在广州的超市了解到，某卖场的新西兰品牌奶粉的销量下滑50%，欧美品牌成了受益者。
据悉，宣布预防性召回批次最多的奶粉商多美滋，早前还曾被家乐福下架(目前已重新上架)。
其次，最新的结果显示，涉事产品检出生孢梭菌。昨日，中山大学一位微生物研究员告诉本报记者，这种细菌正常情况下没什么毒性，但安全性不能离开含量来讨论。
另外，包括中国在内，对新西兰乳清蛋白、基粉的禁令依然生效，此外，国内企业进口新西兰乳制品仍需批批检肉毒杆菌，这增加了通关成本。不过，恒天然昨日表示，已恢复了在斯里兰卡的业务。因此，恒天然要在中国“重建”往昔的春天，估计还需要一定时间的危机公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