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C/文
在很多人眼里,波尔多等于葡萄酒,说它是上帝亲吻过的土地,意思就是这里是世界上最适合种植葡萄,也最适合酿造葡萄酒的地方,独一无二的风土成全了独一无二的品质,别人徒有羡幕的份儿,就像今天中国人眼里的茅台。
风土的不可复制,环境的天然优势是美酒产区核心价值,这似乎是不容置疑的真理。但我们在撰著《白酒总裁参考》前三期的过程中始终在和这个问题较真,
首先,酒的产区——即地方性价值具有定盘意义,这个是基本共识。因为只有地方性才具备不可复制特征,它必须凌于工艺之上,提于品牌之前,才能够为差异化和专属性提供逻辑保证。但我们的问题是,决定这种地方性价值的最根本因素,究竟是包括水土、气候、生态作物等在内的自然条件,还是以人群、经济、生活风俗为主要构成的文化条件。
我个人是更倾向于后者的,搜集资料的过程中我发现,波尔多作为葡萄酒王国的发家史,大概可以拿来做一个比较好的证据。
波尔多成为世界葡萄酒中心,粗略的讲,经历了三个重要的发展节点。
第一个时期出现在12世纪中后期。著名的“短斗篷亨利”在继承英格兰王位之前,便娶了阿基坦公国继承人埃莉诺为妻,当时的波尔多就在阿基坦公国的领土范围之内,作为嫁妆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英格兰领土。
那个时候的欧洲人早已普遍养成了饮用葡萄酒的习惯,整个欧洲大陆遍布着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产业,波尔多在其中并不突出。
英伦孤悬海外,种植和酿酒条件不足,但国内需求旺盛,一度成为葡萄酒的最大市场。而国王夫妇二人自幼生长在法国,更是酷爱这杯中美味。为保证自己和国民能够得到充分供应,手握波尔多主权的亨利二世夫妇充分开放两地口岸,从政策上推动和鼓励波尔多葡萄酒进入英国。
他们杰出的儿子狮心王理查一世继承王位之后,更是直接免除了波尔多葡萄酒进口英国的一切税负,使这个地区由此成为欧洲葡萄酒抢滩英伦市场的最佳窗口,当时不仅波尔多地产酒几乎全部销往英国,大陆其他产区也蜂拥而至。短短数十年间,波尔多迅速成长为欧洲葡萄酒产业重要产区,更是葡萄酒贸易的绝对中心。
大约500年后,欧洲新霸主荷兰人的到来让波尔多迎来了葡萄酒发展的第二个黄金时期。
为了更为充分地发掘、提升波尔多葡萄酒产业价值,创造出更多经济收益,出身洼地的荷兰人将其“祖传”的排水技术应用到波尔多大片的沼泽地中,这场规模宏大的围海造田运动将波尔多的葡萄种植能力大幅提升,后来在五大名庄中占据四席的梅多克产区就是这场运动的最大成果。
凭借大航海竞争出人头地的荷兰人不仅改造了波尔多的种植水平,他们独步天下的造船技术在葡萄酒贸易上也发挥了巨大作用,我们现在经常在画册上看到的那种由海盗船改造的大肚子船,就是当时为了避减各国税负而进行的技术创新——因为当时各个国家对海洋贸易的征税主要是按甲板面积计算的,大肚子扩大了货舱容量减小了甲板面积。
荷兰人不仅从英国人手中将波尔多的葡萄酒生意揽入怀中,而且也在属于他们的时代将葡萄酒散播到了更为辽远广阔的世界市场。
第三个重要时期是19世纪初期到中期,波尔多在这个阶段真正建立起自己世界葡萄酒中心的名声与地位。
首先是刚刚建立起新大陆的美国对法国葡萄酒推崇备至,这当然跟法国人在独立战争中立场鲜明地对他们提供支援有着巨大关系,两位先后出使法兰西的美国国父富兰克林与托马斯·杰斐逊都曾在个人手记和信件中留下大量有关葡萄酒的内容,尤其是后者,曾用数月时间盘桓波尔多众多酒庄之间,将对每一款酒的感受详细记录。这些人大多出身英伦世家,品味确实不同反响。托马斯·杰斐逊记录下自己喜爱的数十款波尔多酒庄出品的美酒,竟然在很大程度上与半个世纪后才评出的五十多个列级庄有着极高的重合度。
至今都在世界葡萄酒业有着定盘意义的波尔多列级庄,是在1855年巴黎世博会期间,由拿破仑三世主持评定的。而波尔多葡萄酒不仅作为一种品质标准,同时也作为一种高贵和先进的生活文化标准,在其后进程漫长且规模浩大的西方帝国主义面对全球的殖民行动中,逐渐扩散到全球的每一个角落。
对波尔多产区发展过程的对照观察,我们应该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对于酒这种以满足人类精神和情感需求为主要功能的产品而言,比起神赐的自然、地理和物质条件等元素,人为的生活、经济、政治等文化要素产生出来的价值显然更为关键,也更具决定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