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著名作家叶辛在茅台保健酒业公司讲述贵州情缘
■ 沈仕卫
●叶辛在茅台保健酒业公司开展讲座
●叶辛为茅台保健酒业公司赠送墨宝
●叶辛夫人王淑君女士答听众问
●现场提问踊跃
近日,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春晖使者叶辛在茅台保健酒业公司开展讲座,讲述他与贵州的故事。这位从19岁就开始文学创作的“老知青”,创作的第一部作品是《高高的苗岭》。那时,他正参与修湘黔铁路大会战,《高高的苗岭》就是在他在当地苗寨获得题材而创作的。这部小说,为他的文学之路拉开了序幕。讲座现场,叶辛向大家打开了他的文学人生和艺术世界。以下为讲座内容辑录。
两副目光
到现在,我大概写了150多本书。我就讲一讲我和贵州的关系。创作是和作家生活体验离不开的,我和贵州,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我想从前几年,我们一帮曾经在贵州工作过的同志讲起。他们现在都回到了上海,有的是复旦、同济、华师大的,还有上海研究所的贵州籍老乡,有的是土生土长的贵州人,有的是贵州省外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在贵州工作过。
上海有这么几个跟贵州有关的组织:一个叫“博士团”,大家相识后经常聚会。还有一个是“上海市贵州商会”。一些贵州人,其中有的是教授,有的是学者,有的是像我这类的小说家,大家都很愿意参加聚会。
聚会的时候,有人出了一个话题,说贵州这个地方,到底给了我一些什么?
有一个学者、科学家说到贵州的安静,贵州的偏远形成了贵州的安静,这个安静迫使他在清贫的生活里坐下来做学问。他做的人文课题很出名,叫“族群认同”。他说他做的这个课题,就是在跟贵州人的交往当中想到的……
有一个研究院的老院长对我说:叶辛,还是你讲,你是小说家,你多讲点。
我想了想,说贵州给了我一种强烈的对比。我的创作经常是用一种上海人的目光来看待偏远的贵州。但是在贵州生活了21年以后,我经常还会用贵州乡下人的目光来看待上海。
在2014年10月15日召开的中央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我7分钟的发言,1500字,也是围绕这个主题讲的。我说,我刚下乡的时候19岁。我们来到贵州偏远的乡下,经常用一双上海小青年自以为是的目光,看在贵州山乡里的一切:乡下穷,又偏远,山一座一座连在一起,不知道哪年哪月可以走得出去。农村娃娃在地上爬,又脏又乱……这种眼光当然是有偏见的。
我在砂锅寨插队落户10年后,我的目光开始起变化了。我经常还会用砂锅寨老乡的目光来看待修文县城,看安顺,看贵阳。我出去改稿时也会用上贵州乡下人的目光来看待都市。当两副目光交织在一起,我经常会有一些属于我自己的突发奇想。电视剧《孽债》从播出到现在整整25年了,我写的是西双版纳长大的5个孩子,到上海去寻找他们的父母。在寻找父母的过程当中,发生的一些感情的波动,以及父子之间、夫妻之间、子女之间的矛盾。我就是用两副目光来写作的。当这两副目光交织在一起,故事就出现了。
我作为上海人,为什么在贵州生活了这么多年以后,会很准确地写到上海社会的各个阶层?就是我有贵州这样一个参照系。
除了贵州给我一个城市和乡村的对比,还有一个是沿海和内地山区的对比,以及一个长江三角洲和云贵高原的对比。这样的对比在我眼里是很强烈的,我所有的小说,都是用这两副目光观照之下写出来的。
去年,贵州出版集团出了我的一部长篇小说,叫《五姐妹》,贵州把它作为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献礼书。这是省里评选出来的,请了一些专家学者来评选。有两位评委我都认识,其中一位是顾久先生,他跟我说,这个小说蛮好看的,确实写到了贵州。他的经历跟我一样,我在修文县插队的时候,他在黔东南的苗寨插队,人生的经历有共同之处,他读我的小说就有共鸣。
一封来信
讲一件我插队的往事。
我的老伴,也就是当年的女朋友,在1972年已经工作了,她被招到红枫发电厂去当学徒工。她口头上说会等我,但我心里明白,工厂里还有其他男生,那些人也要追求她的,我必须得尽快有工作。好!我写完一部长篇小说寄给上海后,我想,这次如果有工作机会,我也去工作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贵州省水利电力学校恢复招生了。我体检后,拿到入学通知,回到生产队收拾行李,想着文学梦做不成了,干脆去读书吧,而且体检时招生的老师告诉我,我们这个班是只读两年,而且是定向的,为红枫发电厂培训学员。我就是想去红枫发电厂,追随我的女朋友。
到贵阳报到那天,凝冻,山路结冰,树枝上结的冰很厚,一边走一边还躲避断枝,一直走了3个半小时,才赶到公社办公室。
公社一位叫温老三的副书记把一封信丢在我的膝盖上,他说:你自己看。
我一看,上海人民出版社寄来的:叶辛同志,你最新寄来的长篇小说稿,我们已经审阅完毕。但是稿子当中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和你商量修改定稿,请你接信以后安排好工作,到上海来共同商量改稿事业,此致,敬礼。前面还有一句,审稿完毕,决定在今年11月出版。
温书记在旁边说风凉话,他说:你自己打主意,这个主意我不能给你决定,你要去改稿子,你得把录取通知书给我腾出来,这个名额是我们公社的,我还可以安排一个人去。你不要浪费名额,我也知道你写小说写得已经有点疯疯癫癫了,你是真要去改稿子,我也没有意见。
我当即就把水利电力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还给了温老三,温老三眼睛瞪得老大,他也知道这个工作很重要。他说,你想好了哦。我说,我想好了。
就这样,我提着包包就去赶上海的火车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温老三是英明的。我1974年改稿子没有改出来,一直改到打倒“四人帮”,我的书才出版。
那个时候,印成白纸黑字比今天隆重多了,书一出,我就成为作家了,整个身份就变了。“四人帮”打倒以后,思绪很快打开,我觉得有很多东西可以写,所以,我一步一步地写《我们这一代年轻人》《风凛冽》《蹉跎岁月》。
三个提问
问:您到贵州是特殊时代的特殊经历,请问您是怎么和贵州结缘的?
叶辛:人有时候是讲缘份的。我本来不是到贵州插队的,因为我那个时候读的是个武斗的中学。当初的老大难单位,单位问题很多,我们当学生的毕业了也不分配。我妹妹的学校跟我爱人的学校是一个学校——培光中学。我就呆在家里,周边的同学有的去了黑龙江、吉林、江西、安徽,我想等等还有机会。
结果,我妹妹说:你不走我要走了。我妹妹比我小3岁,她都要听号召上山下乡走了,我还赖在家里不好嘛!我妈妈就说:你们要走就一起走,于是,我就把我的关系转到了培光中学。我们是1969年3月31日出发,那一天,是在上海的贵州路上的车。
上海马路千百条,有名的马路三千三,无名的马路数不完,其中就有一条贵州路。偏偏在贵州路上出发到贵州来插队。
问:您的处女作《高高的苗岭》,是什么触动您写了这本书?
叶辛:50年前修湘黔铁路,我们被派到黄平县谷陇区去干活,那时是坐卡车从修文县出发。当时,我们去修铁路的单位名称是“安顺民兵师新闻民兵团3营10连”,其实就是久长公社组织的民兵团。550里路,早晨出发,开到谷陇区是晚上八九点钟,没有住处,一人发一根棍子,一张凉席。我女朋友和我妹妹也去了。她们女知青受照顾,五六个人住到鲤鱼塘苗寨木楼上,楼下面是牛圈。男知青艰苦一些,住牛圈。
我们住的这户人家有位老人,打猎把两条腿弄残了,坐在自制的一块板车上,要走路就两手撑着地滚动板车走。这位老人特别喜欢我们去苗寨,因为没人跟他讲话,他残疾走不出房间。我喜欢摆龙门阵,对他们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我对苗族的了解,也是从这位老人开始的。
老人说,因为修铁路,你们才有这么多汉人走进来,我们这个地方很少有外人来的。第一次人多进寨,是1950年解放大军来剿匪,后来再也没来那么多人,20年了,才来你们这么多人。后来交谈多了,他就给我详细讲了剿匪的故事,说有个解放军战士追土匪的时候,大腿被打伤了,躲在山洞里,有个娃娃经常偷自己家里东西去给那个战士吃。《高高的苗岭》这个故事,就是由这样一个小细节引发我创作的。
问:叶老师在阅读方面有什么好的经验吗?
叶辛:我的读书生涯跟我妈妈有关系。
我妈妈当过小学教员,她叫我借书回来看。作为男孩子,我喜欢看打仗的,一般的书我不喜欢看。有一次,我借了一本书叫《铁木耳和他的队伍》,我以为是打仗的书,结果不是,铁木耳的队伍是小娃娃。借回来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就丢在旁边不看。我妈妈说,你翻书怎么翻这么快?我说不好看。她说,看书你要写读书笔记。我心里一听烦了,问读书笔记怎么写??她说,你把书名写下来。我不情愿地照她的意思把书名写下来了。她又跟我说,你看看这本书是谁写的?我在这之前从来不看书是谁写的,这回我一看,封面上面印着“盖达尔 著”,果然是一个人写的。我说,盖达尔这个人名字怪怪的,她说你写下来。我写完了,她又跟我说,你看看这本书是哪个出版社出的?我之前也从不注意这些,我又写下来了:少年儿童出版社。她说,你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出版的,我一看是1959年11月出的书,她也叫我写下来。她说,写下来就说明你读这本书了,那么,你读了这本书有什么感想?我说一点也不好看。她倒也没有要求我一定要读完,就说,你今天就把这个“一点也不好看”写下来。我的第一篇读书笔记就这样写成了,后来,我觉得不解气,加上“上当了”3个字。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了读书要做读书笔记,后来也就养成读书习惯了,写读书笔记是有好处的。
在座的你们,本职工作都蛮忙的,工作以外,人总是有点业余时间的。如果你喜欢文学,可以读一读;你不喜欢,也可以研究其他的东西。静下心来了,不要让时光虚度。到了我这个年龄,更有这样的体会。
时间是很快的,几天以前,我去了一趟宁波,我只记得上一次去好像没多久。他们宁波人包括给我服务的驾驶员,打开手机,把我10年前在宁波的照片调出来,这10年好像一晃就过了。尤其像我这样的老年人,更加觉得时间过得快,而且越来越快,我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我现在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