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南)袁非
离开办公室前,再仔细检查一遍电源、灯光、窗户插销,关门时用手反复推了几下,一切妥妥。心,早就飞走了。
下电梯时碰到上楼的本地同事,问我:“要回家了?”我说:“是!马上就走!”同事接着问:“每年过年都回去吗?”我说:“除了值班,肯定回去!”电梯关闭时听到同事小声嘟囔:“用得着每年回去吗?”
我心里笑,他的家就在这里,他永远不会懂。
若干年了,我在城市,家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农村。回家过年,已经成了天经地义的习惯,成了一个庄重的仪式。
我要万分感谢岳父母的通情达理。他们是本地人,我刚结婚的头一年,我选择在城里岳父母家过年。那天吃完年饭,我在厨房洗碗,突然外面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眼泪抑制不住地湿润了眼眶。
之后无意中听到了岳父母之间的对话。说看到我想家了,老俩口商量着今后过年尽量劝我回去过,反正一年四季都在他们身边,不缺这几天。
城里人永远体会不到回家两个字对外地人意味着什么。每到过年的时候,家在本地的同事、朋友,讨论最多的是过年去哪里玩,或者传统年夜饭吃腻了,想换一个吃年饭的方式。
而对我们来说,过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家。跟饭菜口味无关,跟家的贫富无关。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有家心里才有着落。
对回家的人,大家诟病最多的是路途的拥堵。但事实是,拥堵早已成为回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人们的津津乐道中,有了一些“年”的味道。
记得上世纪90年代回家,坐长途车需要一整天。有一次带着当时还是女朋友的妻子回家,天麻麻亮起床。到汽车站一看,车站内乱得像一锅粥。好在提前买好了票,不愁没座位。但行李没地方放,只能大包小包搂在胸前。这还不算,汽车刚开出检票口,司机就开始把联系好的熟人往车上装。出城时,过道上全塞满了人,加上行李,车上简直连条缝也没留下。严重超载的汽车摇摇晃晃,走得比蜗牛还慢。
那时候没有手机,传递给家里的还是几天前电话里的预估信息。转车、打车辗转到家,往往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大门前昏黄的灯影里,站着的那个人,不是父亲就是母亲,你不到家,那两扇门就一直在凛冽的寒风中开着,像一双见风流泪的眼睛。
多年以后,交通日益改善,高速公路贯通到县城。再后来,家家都买得起了小车,我也不例外,回家变得简单。
过年回家,陪陪父母,陪陪老人,才是现在人们过年最真实的想法。尤其是对外出务工、异地成家、四海漂泊的人。也许大家会觉得一年的时间在紧张忙碌中一晃就过去了,但对于在家守望的老人或妻儿来说,可能就是度日如年、望眼欲穿。
过年其实就是一种仪式,仪式的核心就是回家,其他不过细枝末节。好在全天下龙的传人都明白这一点,这也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之一,从古至今,大家称之为家国情怀。
回家!回家!多么温暖的词汇!它鼓噪在旅人归家的行李箱里,是无需遮掩的激动。它晃荡在异国他乡的酒杯里,是绵绵无尽的思念。它哽咽在各条战线值守人员的喉咙里,是使命和力量!
爸妈常常在电话里言不由衷地说,你们如果忙,就别回来了。
其实,我懂。如果不是值班或其他特殊情况,我一定不找借口,一定会挤出时间回家。因为这是我人生中最朴实的内容,最重要的仪式。
听,那是回家的脚步声。响彻在每一条道路、街巷、角落,响彻在大地的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