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6月09日 星期五 国内统一刊号:CN51—0098     中国•企业家日报

钢轨之恋

来源:企业家日报 作者:

  ■ 阳君

  日日在铁路上工作,久了,就对钢轨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缠缠绕绕,就像遥远的童年和家乡的小村那样,总在内心世界占据一处绿荫。在我眼里,钢轨是一块圣洁的土地,就像香格里拉般的诱人,让我魂牵梦绕。

  钢轨古朴而凝重,厚实而单纯。

  钢轨不缺少打扮,一切都是自然的镶嵌。春天的风丝丝拂过,路旁的冬青繁密如织,给铁路系上了一条素朴纯洁的绿腰带。经过一冬的磨砺,紧紧地抱成一团的道砟愈益团结,与迎春花或者梅花映衬。枯黄的草枝散漫在六十度的斜坡上,偶尔蹿出来一只野兔或者一只田鼠蹦蹦跳跳,就像踩在沙滩上,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异样,只有那机灵着转动的眼睛四处逡巡着,是寻觅填充饥饿的食物,还是搜索钢轨的气息?抑或抵抗着人类野餐的品味?一只黄嘴绿毛的翠鸟却在倏忽之间扯下了几只柳条,含在嘴边呜呜地吹起春天的口哨。

  夏季里最美的就是那些性喜阴凉的动物了。蛇啊、野鼠啊、蜥蜴啊等等会在天擦黑的时候爬出洞穴,趴到凉爽的钢轨上休息一会儿,把白天的闷热通过钢轨散发到空气中,舒服之中往往忘记了支起耳朵,惨剧便在刹那间发生,一条生命随着汽笛的远去而走向终结。硬心肠的钢轨会在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却也不得不挺直脊梁伸缩着自己的使命。好在夏花艳艳,被太阳晒晕了的花啊朵啊会在露水的甘甜中重新娇美着,随着阵阵凉风向钢轨撒娇,偶尔一声幽怨的叹息也在一丝幽幽的香风中迷醉了一个个旅客的梦境,就像不远处池塘中的泥鳅,在梦里钻来钻去,直到与钢轨一起再一次让火辣辣的阳光慢慢地煲熟,被穿着黄马夹的铁路工人拾起来放到嘴里,香香地嚼着,韵味无穷无尽……

  秋天来了,钢轨被挂满枝头的累累果实映红了半边脸庞,身下的道砟也在一辆辆重载的列车碾压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笑声,如同那一个摘一粒红红的甜枣放到嘴里幸福地咀嚼着的山乡姑娘一样,如蜜似的沁入心底。一位画家把画板支在了20米外的土堆上,龙飞蛇走之间,撷取了枝头硕果及片片秋叶的影像,而那一条长长地蜿蜒着的钢轨却突兀成了难忘的空间记忆,与我们的童年和青春和故乡一起放肆着无限遐想,却忘记了再画上几朵金丝菊的光芒。野兔们田鼠们已经忘记了疲惫,它们欢快着把一串一串的幸福果实收藏在土壤深处的某一个地方,做几个迷惑别人的印记,却把最主要的记号标记在自己的日记本里,东追西藏着慢慢地储备了一个冬天的所需。终于掩藏好了一切之后,用那机警的寸光鼠目悄悄地向四外张望一下,就倚着钢轨,惬意地伸了伸懒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不自觉地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待到寒风开始肆虐的时候,钢轨绷直了两根紧张的神经,飘舞的雪花埋没了道砟,埋没了依然故我的冬青,埋没了野生动物们的洞穴,再放眼世界,已经是茫茫一片,那许多仰视着伟人的文人骚客们有的持一壶老酒,有的则故作高深状地反复吟诵着那句“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涛涛”,值此之际,列车过来了,无论是时代特征的和谐号,还是拥有笔名的动车组、跑得最快的“高铁”,它们才是“依然故我”地“我行我素”着踩在皑皑白雪上面,吱吱作响之后,我们又一次看到了钢轨——哦,我最最亲爱的钢轨,重新露出了明镜一样的脸庞,那是纯洁得如精灵的雪花亲吻后的脸庞……当你凝视它的时候,心灵在顷刻间被涤荡得空明透彻,世间的烦恼也飘得无影无踪,真的不相信:这就是冬天。

  哦,钢轨,你就是这样的迷人,这样的让人难以割舍,我永远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