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完了《道林·格雷的画像》,第一个感觉就是很像坡的《威廉·威尔逊》:灵魂的镜子。
这才发觉爱伦坡虽然是象征主义大师,其思想和深意也有一定的唯美成分,艺术和生活那么的飘渺。王尔德认为生活是苦难和罪恶的,唯有艺术是美的,艺术是超然生活的,是脱离于苦难生活的一方净土。虽说一个玩了一辈子唯美的人最后被唯美给玩了,但唯美一词本就有象征主义,它象征着对生活的失望而在虚无中找到精神寄托。
我在这不是要论证王尔德受了多少爱伦坡的影响,我只是想说说这两部作品对我的触动。我们每一个人,也许做过很多的善事,也许许多的平常事,但也做过一些或大或小的对不住自己良心或道德的事情。但是我们自己灵魂的镜子呢?有没有一个载体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现在的面目有多么狰狞呢?
威廉·威尔逊有他的影子,他的影子是他正义的一方面,时时刻刻站出来提醒他、阻止他,所以他憎恶那个总是碍事的孪生兄弟式的影子。道林格雷有他的画像,尽管他把他的画像变成了他的罪恶承载体。但是他的画像却是他罪恶的镜子,那样赤裸裸的、毫不留情的昭示着他做过的一切罪恶。他于是那么的怕它,把它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它,却又肆无忌惮地去寻欢作乐欣赏自己灵魂究竟能被扭曲到那种境界。
我想起了关于弗洛伊德的双重人格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双重人格,我们每个人也许做每一件事情时都那么的纠结:我该不该这样,我该不该做对不起他人的事情,我该不该给他或她联系,我该不该犯下这桩罪过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此时,两个我就在那里打架,直到软弱的一方败下阵来。
但不幸的是,有时候胜的那个我恰好是软弱的那个我,我没有威廉·威尔逊那样有另一个良知的我出来告诉我这样做是可能错误的,也没有道林格雷那样有一副灵魂的镜子告诉我做错了。所以我一错再错,直到悔恨收场。
会有别人像惋惜他们那样的惋惜我们吗?原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好多人一定提起王尔德就会提到爱伦坡,我感到我找不到他们很多共同处。爱伦坡是我心目中那个永远忧郁绝望的怪才王子,而王尔德却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很幽默,很懂得对生活调侃。
爱伦坡是让人阴郁和绝望的,带有哥特风格的黑色浪漫。坡迷们读他的作品就像是在荒原上涉足。我爱他的绝望和阴郁,他平淡但是无比怪诞的叙述,隐含着的才华和激情让人震撼。同时还有他那无人匹敌的逻辑推理能力。我不喜欢柯南道尔的原因是他只是在坡画定的那个圈子里去发扬,去登峰造极,可毕竟还是类似的作品。
而王尔德呢?他似乎一定是那个生活嘲弄他,他一定要百倍的嘲弄回去。他机智、幽默、让人喜欢倾心的成熟男人,一个不相信生活却一定要创造出那个自己的生活让别人去相信的人。他的戏剧很温暖,他的言语很犀利,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却是一个纯粹的爱情主义至上者。
王尔德说爱情通常以自欺开始,以欺人结束。
他的语言犀利得让人去痛,却无比的震撼和让人警醒。他说天长地久永远是欺骗人的,因为那份爱早就过了保质期,剩下的只是虚伪的维持罢了,所以天长地久甚至比逢场作戏还要短暂。他说当那个已经不为你所爱的人哀痛欲绝时,你感到的只是好笑。所以王尔德是一个可以让你痴迷的男人,而爱伦坡才是一个爱人。
我痴迷于他推理小说中的冷静睿智、乌鸦中的哀伤、丽姬娅中的神秘、黑猫中的报应、红死魔面具下的冷笑。也许王尔德和爱伦坡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两个都是对生活绝望的人吧,只不过表现不同。
爱伦坡在《椭圆形的画像》这篇文章中给予我们一个凄婉迷茫的梦,在这个梦还没有醒的时候,王尔德又给这个梦刷上了一层浮士德般的颜色。关于灵魂和肉体的辩证关系,只有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才会幻化出一面反映我们灵魂形状的镜子来。
假如,我有这样的镜子多好,我会照出来我究竟该怎么办,有没有一个我站出来告诉我怎么办,或是阻止我想干的一些事情呢?原来爱伦坡告诉我爱到深处时可以越过生死的,后来王尔德和事实告诉我,所谓的罗曼史都是骗人骗己的。一场希区柯克式的黑色悖论。理想主义没有善终的。无论观点如何不同,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