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通讯员 李建平
清晨六点半，地处江西省遂川县西南部，与湖南省桂东县、炎陵县交界的营盘圩乡，山上晨雾还没散尽，护鸟员曾宪财已经戴着望远镜、揣着记录本、脚步轻缓地走向山上的观鸟平台。他脚上的胶鞋踩过沾着露水的茅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是他多年观鸟养成的习惯，“动静大了，惊着过境的候鸟可不行”。
曾宪财是当地最早的“护鸟员”之一。十多年来，他能熟练叫出上百种候鸟的名字，甚至能通过鸟叫分辨出种类。“以前只知道这山上秋天会飞来很多鸟，哪想到这些‘天上的客人’能让咱的日子变这么好。”他笑着指了指观鸟平台旁的指示牌，上面用彩色画笔标注着领鸺鹠、仙八色鸫、草鸮、小鸦鹃等鸟类的习性，“这都是去年和大学生志愿者一起做的，现在来观鸟的人，连小朋友都能对着牌子认鸟。”
秋意渐浓，正是遂川千年鸟道最热闹的时节。曾宪财每天的工作，一边做好巡山、护鸟、做环志等工作，一边就会带着游客在指定区域观测候鸟。“你看那边的树林，昨天傍晚来了一群夜鹭，大概有三十多只，今天早上应该还在觅食。”他压低声音，手指向远处的树林，望远镜里很快出现了夜鹭灰黑色的身影，它们穿梭在草丛间，不时探头叼起水里的小鱼，翅膀划过空气的“扑棱”声在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不远处的稻田里，几只白鹭正轻点碧波，细长的腿在水中划出涟漪，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它们雪白的羽毛上，像撒了一层碎银。
这样的景致，如今成了遂川最亮眼的 “自然名片”，可在以前，却是另一番模样。那时，部分村民为了增收，会在候鸟迁徙季设网捕鸟，生态环境也因过度开垦受到影响。“记得有一年秋天，我在山上看到一张捕鸟网，上面挂着几只已经没了气息的鸟，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曾宪财说，后来县里开始大力保护千年鸟道，工作人员挨家挨户宣传护鸟知识，还组织村民成立了“护鸟队”，他也成了第一批护鸟人。
护鸟措施的推行起初并不容易。为了阻止偷猎者，曾宪财和队员们经常整夜在山上巡逻，冬天顶着寒风，秋日忍着蚊虫叮咬。“有一次，我们发现有人在鸟道旁埋了粘鸟胶，几个人蹲在地上，用树枝一点点把胶刮下来，手都粘得没法伸直。”但看着过境的候鸟数量一年比一年多，曾宪财觉得一切都值了——从最初记录到几十种鸟类，到如今观测到的鸟类种类突破200种，遂川千年鸟道渐渐成了候鸟迁徙途中的“安心港湾”。
生态好了，“观鸟经济”的种子也悄悄发了芽。2018年，县里在营盘圩乡建起了第一个专业观鸟平台，还举办了首届“爱鸟周” 活动。曾宪财被选为“护鸟员”，经过十几年的护鸟，他已成了“活地图”，不仅能精准找到候鸟的栖息地，还能讲出很多和候鸟有关的故事：“你知道吗？每年三月，有些候鸟会从南方飞回来，它们特别有纪律性，总是排着‘人’字队，有时候还会在咱们这儿的水库上空盘旋几圈，像是在打招呼。”
随着观鸟的人越来越多，村民们的日子也跟着“活”了起来。该县营盘圩乡小夏村党支部书记邱诗雄的妻子黄菊兰，以前在家种植茶和黄桃，于2023年开了一家“田园居民宿”，招牌菜“茶香土鸡汤”和 “红烧石斑鱼”成了游客必点的美食。“每到周末，‘田园居民宿’吃饭和住宿都满了，有时候要忙到晚上十点多。”黄菊兰一边给游客端菜，一边笑着说，“以前种黄桃、茶叶等一年能赚两三万，现在开民宿单民宿年收入达5万余元，比以前强太多了。”
在遂川，像邱诗雄、黄菊兰夫妻俩这样靠“观鸟经济”增收的村民还有很多。村民刘晓丽把自家的老房子改成了“候鸟主题民宿”，房间里挂着她儿子画的候鸟插画，窗台摆着用竹编做的小鸟摆件。“去年夏天，有一群上海来的游客住了半个月，每天早上跟着护鸟员去观鸟，下午就在院子里喝茶、摘橘子，临走的时候还买了好多咱们这儿的高山茶。”另一村民古丽萍说，民宿开业五年，不仅还清了盖房时借的钱，还给儿子攒下了上大学的学费。
如今，营盘圩乡依托良好生态，大力发展生态产业与旅游业。全乡种植高山茶叶、黄桃、油茶等生态经济作物面积2.1万亩，培育12家林业合作社带动150户林农规模化经营，茶叶、黄桃、油茶等主导产业年产值突破2000万元。
为了让“观鸟经济”发展得更好，遂川县还整合资源，打造了“观鸟—食宿—采摘—科普”一体化体验模式。在县鸟类宣传长廊，每天都有志愿者给游客讲解候鸟迁徙的知识；在周边的果园里，游客可以亲手采摘脐橙、金橘；到了晚上，还能参加 “星空观鸟” 活动，听着夜鹭的鸣叫，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繁星。据县文旅局统计，如今，当地已发展起农家乐、民宿80余家，能够为游客提供“观鸟赏景、休闲住宿、田园采摘、生态科普”的全链条服务。当地食宿接待量同比增长40%，带动周边林农年均户增收3万元，实现了“观鸟一次、消费一串、带动一片”的良好效应，让“观鸟经济”成为推动乡村振兴的新引擎。
夕阳西下时，邱诗雄迎着最后一批游客回到村里。远处的天空中，一群白鹭正排成整齐的队伍从鸟道飞过，它们的身影在晚霞的映照下，成了秋日里最美的风景。
如今邱诗雄带领村民探索“观鸟经济”的“致富带头人”，始终沿着千年鸟道前行。他不仅动员妻子开办 “田园居民宿”，还牵头组织村民学习民宿经营、特色餐饮打造技巧，分享接待游客的经验；村民们也纷纷行动，有的将老房改造成候鸟主题民宿，融入手绘插画、竹编摆件等本土元素，有的依托果园推出采摘体验项目，共同丰富“观鸟 +”业态。他们用这样的方式，走出了一条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同频共振的路。而那些每年如期而至的候鸟，不仅是遂川生态向好的见证者，更成了连接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的“信使”，在长空下舞出生态富民的新图景。
